雨停了，站在甲板上，望着越来越远的西离岛，玲珑攥着护栏，久久不愿将视线移开。
那场大战过后，将半昏迷状态的斗魉和红发少女送去了明镜屋，玲珑就不辞而别，然后顺便埋了雷德的尸体。
在后会无期面前，任何言辞都会苍白无力。
没错。
后会无期。
雷德战死了，意味着她要正式踏上那条不归路。
“雷德大人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身后的塔丽族女人问道。
“没说，他只说需要一些时间，也许会很久。”玲珑对那女人撒着谎。
“这次多亏了你。对了，我叫塞丰，敢问姑娘芳名？”
玲珑依旧盯着西离岛方向，因为她怕一回头就会被人发现她的眼眶湿润。
“我啊……我叫玲珑。你听说过玲珑鸟吗？就是那种在冰天雪地里飞翔，找不到落脚处的鸟儿。”看着天空一只孤零零的海鸟飞过，玲珑如是说着。
※※※
“醒来了，别睡了！”
是心魔的声音。
昏睡中，斗魉还有意识听到那个讨厌的声音。
真是烦死了。
斗魉问道：“我的身体还被你控制着吗？”
“放心好了，你的善恶值还没到达被我完全控制的地步。”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什么，心魔赶紧补充道：“哎呀，我和你是一体的，我不会害你啦，要不是我，上一战你就死定了。”
斗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因为我最近的善行过满，到了能被你控制的临界点，所以你才有机会暂时占据了我的身体。”
心魔心虚的笑了一声：“哎呀，被你发现了……”
“你个王八蛋，我以后得留点心了。”
斗魉刚一睁眼，就看见眼前两对明晃晃的大眼睛一闪一闪。惊得他一屁股坐了起来，直接撞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
“哎呀。”琉璃揉着脑门，痛的直流眼泪。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琉璃晃晃手，“没事，你醒来就好了。”
一侧脸就看见璎珞正在一脸幽怨的瞪着他。
“看我干什么？”斗魉赶紧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面具还在。
“我以为你醒不来了。”璎珞似乎在生什么闷气，说了一句后就不再理他，然后坐到一旁乱翻书。
琉璃端来一碗粥，“你都睡了两天了，再不醒来璎珞都准备把你给埋了。”
斗魉拍了一下背对着他的璎珞的脑袋，然后从琉璃手中接过粥喝了一口后，再四下张望了一下，“对了，玲珑呢？”他有些愤慨，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气势。隐约间还是觉得自己被那丫头利用了。
“谁啊？”琉璃皱眉。
“哦，那个银色头发的女人，迷迷糊糊间我知道是她把我送了回来。”
“放下你之后她就匆匆离开了。”
“走了啊……”斗魉低估了一声，然后又问：“还有那个红头发的女人呢？”
“她比你早醒了一天，然后就要挟着几个人贩子开船把她送走了。”琉璃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块系着红绳的六角白玉，递给斗魉，“这是她临走时留给你的谢礼，说是多谢你救她一命，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就拿着这个去红叶城找她。”
“找个鬼啊，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斗魉接过白玉拿在手上把玩着，“这玩意儿看样子值点钱。”
琉璃面色凝重道：“这块白玉不凡，看着像是塔丽族王族之物。”
“哦……是么。”斗魉仔细的盯着白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斗魉站起身，扭了扭腰：“我只是打了一场不明不白的架。整个岛应该安宁了，但也暂时无法居住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琉璃叹了口气，捋着垂在胸前的秀发：“我自然继续留在这里。西离岛是不会安宁的，黑暗中滋生的繁荣比你我想象的更有生命力，过不了多久世上的那些恶棍啊、土匪啊都会再次蜂拥而来，这里会恢复的和往常一样。”
“好吧。”斗魉说了两个毫无意义的字。
“对了，我有个请求。”琉璃突然道。
“什么？”
“你手里的那三颗炁魂晶能不能送给我？”
“啊……那个啊？那个我给别人吃了。”
“什么？”琉璃惊声道：“那种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人吃？给谁吃了？”
璎珞扭过头，“什么东西？我也要吃。”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斗魉扶着她的脑门将她的脑袋又扭了回去，然后对着琉璃解释道：“给那个塔丽族女孩吃了，当时形势所迫，我也没办法。”
“三颗都吃了？”
“对啊。”
“天哪，她还能活蹦乱跳的简直是个奇迹。”
“当时情况确实不妙，我将她体内过剩的炁调顺疏导了后才救了她一命。不过也只能保其一时，以后会怎样就看她的造化了。”
“你……你还真是不负责任。她若真是塔丽族的大人物，那还了得。”
“要真是大人物的话，那就死不了了，红叶城那么多能人异士怎么都能保她小命。别说这个了，你要炁魂晶做什么？”
“坦白说……”琉璃顿了一下，继续抚弄自己的秀发，“我想找到破解它的方法。”
“这我就帮不了你了，海盗的矿洞我调查过了，这个岛上根本没有炁魂晶。没猜错的话，海盗在这里瞎忙活都是障眼法，真正的有炁魂晶的地方是幻林森海。而且现在应该全被人转移走了。”
琉璃低着头，斗魉说的这些她也猜到的，但她还是在思虑着什么。
斗魉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如果以后我在江湖上遇到那玩意儿，就给你带过来。”
琉璃点了下头，抿嘴一笑，她觉得她和他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一些。
※※※
第二天，东岸渡口，斗魉和璎珞站在船上和岸边的琉璃挥手道别。
短暂的道别后，琉璃转身缓缓离开，海风将她丝绸一样的乌黑秀发高高扬起。
斗魉目光稍微一挑，就能看见不远处的那座红瓦青砖的小屋，明镜屋。
心如明镜。
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心魔忽然问道：“怎么不带着她一起走？”
“已经带着个小的了，再带个大的，想烦死我啊。你又有什么龌龊的想法了？”
“这次真没有，你不觉得她的背影很孤独吗？”
“切，你这东西还能感受人间冷暖。”
他再次看了一眼琉璃远去的孤身倩影，然后转身朝船舱走去。
身后的璎珞小跑着跟了上来，拽起斗魉的衣角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他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面具下，嘴角向上一弯。
“江湖。”
【第一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