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师父能对付无梦的毒吗？这是纪安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担忧，而事实上，这也是根本就没有必要的担忧。

周围豪华的沙发上、华美的厚地毯上都躺满了吞云吐雾的瘾君子，有不少双眼迷离的妖已经露出了锋利的指甲犬齿和毛茸茸的尾巴尖耳。

胡陵信步走在一片缭绕的烟雾中，那诱人沉醉的花香气根本消磨不了他的半点神智，那双如夜般漆黑的眼瞳，依旧清明而深邃不见底。

从一楼到三楼，胡陵再没有遇见一个护卫，或者应该说，根本就不会有在这种环境下还能正常工作的护卫吧？

终点，是位于三楼东侧的一个房间。门是异常密实的钢门，就连门缝处也安装有橡胶条，门的表面还在机械的作用下覆盖一层不断流动的空气膜，以隔绝与房间之外的空气流通。

在人类的世界里，这也已经算是比较周到的防护方式了，但在“黑夜”里，这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层附加的保护措施而已。

胡陵伸手，轻易就推开了那扇门，门后的男人一手支着下巴，魁梧的身躯占领了整张大沙发中，油光发亮的棕黄色毛发如根根钢针竖立，肌肉虬结的脸上一双铜铃般的眼狠戾如凶兽。

在他那双大脚掌前不到半米处，躺着浑身抽搐的顾老董。他那张苍老松弛的脸因极度的恐惧而丑陋扭曲，双眼中尽是空洞的绝望。

而柳娜就倚靠在黄眉的身侧，上衣纽扣半开，一双媚眼徘徊在黄眉的宽阔的胸膛上，氤氲着迷离的渴望。

“黄眉，你知道我为何而来。”胡陵率先开口，他语气沉稳，却字字重如磐石，“十七年前没有杀得了我，真让你如此挫败，以至于在暗处诱导这个男人找上我们？”

黄眉重重一哼，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就像钢锯锯木一般，沙哑而刺耳。

“看来，无梦是真的，对你没用，哈哈……哈哈哈……”

他说“真的”，也就是说，对于这点他早有预料了吗？是有谁，将自己的秘密向这个头脑简单的大块头透露了吗？胡陵思忖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希望能在黄眉的口中得到更多的讯息。

“我根本就没必要挫败，”黄眉继续说，“我真应该庆幸自己，没有用那种无聊的方式，杀掉你，哈……你说，对吗？”

“从此梦非梦，梦中再无梦，哈……你这只，无路可逃的，杂毛狐狸，哈哈哈……”

胡陵合起了双眼，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是，你说得对。”他说。

“还有，你不应该把你肮脏的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在那双眼再次睁开时，映在那漆黑瞳仁中的世界已然燃起了熊熊烈焰，绚烂而艳绝。

难以抗拒的恐惧压过了迷离的渴望，女人的瞳孔骤然扩大。

“啊啊——”

——————

在二十分钟后准时回到小楼前的纪安面前，披头散发的柳娜从那扇华美的欧式大门中狼狈奔出，她眼神凄厉，背后小楼的顶层窗户仍在冒着烟。

“啊，柳娜小姐，师父你真准时。”纪安笑着说。

“让开！让开！！”柳娜歇斯底里地大吼着，颤抖着双手从裙子底下抽出了一把手枪，不管不顾地就对纪安扣动了扳机。

纪安一侧身，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下巴掠过。

一击不中，原本就满心慌乱的柳娜手更抖了，她继续上膛，却是三枪射出都被纪安轻易躲过。

她想要再次扣动扳机，然而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枪，大概是因为除了这把枪，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依靠了。

面对一步步逼近的纪安，她踉跄着后退，同时口中哀求：“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我马上就去自首……”

纪安失笑：“去跟警察叔叔说，你给一只妖怪做仆人兼情人，还帮妖怪贩卖了一种叫无梦的超级毒品？你当我白痴呢！”

见纪安不为所动，柳娜干脆普通一声跪了下来，弯下腰似乎想要磕头，但最后还是没舍得她那张脸。

“我真的，真的不会再做那种事了！我对天发誓！放过我！好姐姐求你放过我！”她甩手将手枪仍得远远的，睫毛湿润，双唇颤抖，我见犹怜。

纪安闻言打了个冷战，心想我才十七岁呢大姐！

“是真的吗？”纪安问着，向柳娜走了过去。

柳娜忙不迭地点头，于是纪安向她伸出了手。

柳娜的手掌细腻而冰冷，涂成淡金色的指甲长而尖，她似乎是想要拉住纪安的手借力站起来，却猛地攥紧了纪安的手掌往自己的方向一扯，另一只手握着从裙底抽出的匕首刺向失去了平衡的纪安。

但纪安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种状况的发生。

她另一手轻轻一弹指，刺来的匕首被铿然击飞，而与此同时，熊熊狐火在她被柳娜抓住的手掌上骤然燃起，柳娜吃痛放手，然而两人前冲的势头已经难以遏止，炽热的火焰，擦过了柳娜引以为豪的脸颊。

凄厉的惨叫声并没有持续多久，面对那具面目全非的焦黑尸体，纪安终是别过了头，脸上有厌恶，也有不忍。

小楼三楼的落地窗边，胡陵默然无语地目睹了整个过程，只不过室内灯光已灭，他黑色的身影仿佛融进了黑暗之中，因此纪安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在他的背后，沙发、墙纸、画框……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都化作了焦黑的灰烬，飘舞在空中，散落在地上。

然而在那灰烬之上，绚烂的火焰仍在燃烧不止，仿佛黑夜中一双双狂热而不甘的眼瞳。

胡陵挥手将残留在手心的一簇棕黄色毛发丢进了火里。

他赢了，却没能杀死黄眉。

在千钧一发之刻将黄眉救走的，是一股鬼气，不算强，却被某种力量掩盖了去向，让胡陵根本无从追踪。

来者正是上次的鬼师，胡陵基本已经可以确认。

夜幕之中，他的眼神犀利如电。

——还有两个月，无论你们想要做什么，都不可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