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夜幕真正的降临之后,沐言和六个管事弟子却也才破了三四处的小阵眼,他们虽然都懂阵法,但却没有一人是真正的精通熟知。
破坏阵法的时候他们更是又是慎之又慎,因为一步差错就会变成只进不出的死阵。
弟子们不敢再回那个吃人的村子,一群人就在村口点起了篝火,小弟子们被定身之后围在中间,大弟子在外边护着巡逻。
有些小弟子吃了云吞草神志已经清醒,只是还是控制不住身体下方的***衣服下襟依旧往外淌着的越来越白稀薄的尿液,还有他们忍受不住时身体下方两股之间时不时的不自觉的摩擦挤压战栗。
那种痛却又带着极端的快乐,大庭广众之下喷射的羞愧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们都忍不住的在低低吟哦的同时咬唇哭泣。
沐言往村口走的时候,隔得老远就听见这些声音,顿时厌恶的皱紧了眉头,直接用内力对他们命令道:“都给我闭嘴,念静心经,谁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算是有命活下来我也会把他逐出师门,让他滚去当和尚!”
沐言的话中带着三分的恼意一分的杀意,那十余名小弟子被一番威吓之后,再控制不住自己也狠狠地闭上了嘴。
看护的大弟子见三师叔生气了,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师兄弟的情谊,立刻双手如剑的“唰唰唰”的都给他们点了哑穴。
连絮抽空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几个小弟子微微张大嘴巴却什么声也发不出,面上扭曲万分的表情,她不由得就是一阵的心惊。
苍云派的实力从来不是徒有虚名,这六个能够下山的管事弟子更是弟子们中的精英,同辈中的翘首,是以他们找了一下午,虽然只破坏了几处的阵眼,但是笼罩着整个村子的大阵却已经被他们找了个七七八八。
正是因为找了出来,他们才更加的心惊,因为这个阵法他们所有人中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竟像是上古的阵法。
连絮就是在这个时候悠悠的开口的,“这个阵法我见过,不是上古阵法。”
管事弟子心中的猜测被连絮一口说了出来,又惊又怕,独独没有喜。
被连絮这么一说,六人中的每个人再开其余人的表情,都明白各自的猜测是一样的,此为怕,一人觉得是上古阵法可能是孤陋寡闻,可六个人心中都是这么想,他们几乎就能板上钉钉了。
小师姑仅凭他们的表情就能猜测出他们的心思,这让他们惊讶。
但是小师姑说见过这个阵法,他们却是半分不信的。
哪怕是扶攸峰的人,沐言三师叔都没有头绪,连絮她这个小小的奶娃子又怎么可能知道。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他们这样想。
连絮此时被沐言半抱在怀里,她半个身子都贴在三师兄的身上,眼珠子望着几位管事师侄转一圈,知道他们不信,直接把头埋在沐言的怀里,闷声道:“是真的。”
“我信。”最是寡言的沐言突然出声。
“告诉我如何解开它。”他说的干脆利落,不问连絮是从何处看来,如何证明她说的是真的,直接问解决的方法。
一直藏在剑中的剑灵破阵子忍不住的就想要睁开眼瞧瞧那个救了他,现在又能破阵的女孩子是个什么模样。
那日他一直被她坐在石头之下,根本没有瞧见她的相貌。
只是现在,他更没有这个机会。
破阵子自从被沐言强行契约之后就一直强迫自己陷入假死的状态,他不愿意让沐言这个男孩发现他的存在。
从根本意义上来说,他还不算是剑灵,因为他还有自我。
连絮被沐言抱起之后,双目一扫那些被找出来的阵眼。所有的方位角度都如同八卦罗盘一般,点连成线,线连成点,四面八方的从各处汇聚在她的脑海里,很快的,一条破阵之路就十分显眼的在她脑海里跳列出来。
“东南角,活阵,去。”她眼睛慢慢闭上,再猛然的一睁,哪怕依旧被沐言抱在怀中,连絮的身上也多出来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说是肃杀却不可怕,说是清冷却又让人忍不住的臣服。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微微的有些奇怪,可是活了太久的破阵子却是整个剑灵都在浑身颤抖!
那是傲睨万物的气势,是让万物诚服于脚下的气势!
破阵子沉默了,他似乎看到了能够摆脱他剑灵的一个机会,只是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沉睡,积攒能量。
连絮每说出一句话,就会有一个管事弟子按照她的吩咐去做,或是破坏阵眼,或是用金木水火土这五种法术对它们进行施展。
他们本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的,上古大阵他们是解不了的,反正早晚都是死,还不如在死之前让小师姑折腾一下呢。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除了连絮和沐言,还有那个已经沉睡的破阵子。
只是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阵法竟然真的被连絮解了差不多一半!
苍云派的弟子们都沸腾起来,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盯着连絮,只等着她的小嘴多张几下,好把他们弄出这个人间地狱。
这个时候,连絮却默默的闭了嘴,周身的气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把整个身子都缩在沐言的怀中,像极了怕被人发现的鸵鸟。
师侄们的目光太过热烈,几乎就要把她生吞活剥,连絮经受不住的从沐言的怀里钻出个脑袋解释一句:“剩下的阵法需要用到阳光,所以要等天亮之后才能破解。”
沐言这个人都像块渗入黑血的冰块,苍云派的弟子们们目光再热切,却也没有一人有胆子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可偏偏,还真有一人,笑的狂妄而又自大。
“想不到我设计了这么多年的陷阱,竟然被一个毛丫头破坏了,哈哈哈,可真是开眼了。”
“苍云派什么时候竟要靠一个还没断奶的小丫头片子活命了!真是好笑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小丫头门外、我倒是很欣赏你,想要留你一条命。可是今日留了,你他日还是要死的!”
无数的声音从阵外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同时同地同声同人,阴沉沉中透着狠辣:“天亮了破解我的阵法又如何,你们等不到天亮了。”
晨曦,天空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随着光亮一点点的从东方升起,困住苍云派弟子们的死阵也在连絮缓慢打印的双手中一点点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谁也没有想到本来凶神恶煞,狂妄自满口口声声要杀了连絮给她一个痛快的邪修,竟会在下一瞬间困在他自己布的阵法里,就如同下棋的人突然从执子的位置变成了棋子存在。
邪修很恼火,但却突然间不再出声,因为阵法的缘故大家都看不见他,所以除了连絮外大家都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逃脱了。
面临死亡的危机似乎就这样子的解除了。
除了那十余名面目潮红眼神迷离的小弟子们,其余的弟子都在原地坐着打坐,就在这时,一直坐在管事师兄身后的如画突然间开口刁难连絮,声音如黄鹂一般柔弱脆亮,她道:“小师姑既然会解这个阵法,为什么不能昨天白天就解开阵法送我们出去?”
如画此言一出,几个管事弟子还未有所表示,其余的弟子们看向连絮的目光却都微妙起来。
试探,怀疑,还有谴责。
是啊,她是小师姑,本来就有保护他们小辈的责任,既然有能力,凭什么让他们在这里等死。
如果她一开始就把云吞草全部拿出来,师弟们也许不会受这么多的苦,林银小师弟也许就不会死。
对,都怪连絮师姑。
谁让她这么自私,不一开始就救大家出去,都是她的错!
众弟子们似乎心有所感,一个个的看向连絮的眼神中越发的厌恶和仇视。
普天之下没有人不怕死,相反,更多的人反而是贪生怕死。
这些修道的苍云弟子也是如此。
他们迫切的需要找一个东西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情来转移他们这几日凡人恐惧,愤怒和绝望。
而连絮,在如画有意无意的挑拨之下,就理所当然的成了这些弟子们负面情绪的出气筒。
下个不停的雨水似乎成了另类的毒药,直透透的滴进人的内心,让嫉妒和愤怒在灵魂深处如毒草一般疯长不停。
此时此刻,往日里良善老实模样的弟子们似乎全部都忘记了连絮六七岁的年龄,忘记了她是他们所有人中最小的弟子,忘记了她此刻还在为救他们破阵而努力。
因为暂时的性命无忧,所以心中的发泄成了这些弟子当下最主要的事情。
可怜,更是可笑。
沐言的眼神越来越冷,他用灵力撑起一个防护罩把连絮和那些雨水隔绝起来,略一转身,他头上的发带就随着飘落下的雨水一起晃动,如池塘里的浮萍,无情而又无根。
沐言的眼神很冷,往日里还有几分情谊的师侄们,此时他看他们却如同在看死人一般,“目无尊长,是非不分,该杀。”
他的眼神很冷,他的心很冷,他的剑更加的冷。
天际的远处雷声轰鸣,昭示着大雨似乎要来了。
沐言的话音未落,其中一个打坐的弟子猛地抬起头,看向连絮的眼神怨恨而又疯狂,他不受自己内心的控制,竟然在所有人半分防备没有的情况下直接对连絮用了一沓子的爆符咒。
若是那个弟子自己出手,就凭他的那点修为根本不够沐言看,但是他用的是爆符咒,一沓子的爆破符咒。
能爆破巨石的符咒。
沐言虽然给连絮加了一个防护罩,但是此时在爆符咒面前根本不够看。凡人被一张符咒砸中,非死即伤,哪怕是修道之人,身体也会受大损伤,更何况是连絮这么小的一个姑娘。
一想到自己小师妹那娇嫩嫩的身子会被符咒伤到,冷着脸的沐言心中一同,眼睛猛地一缩,大掌一挥在尽力拖延爆符咒的同时,他自己倾身上去将连絮抱了个满怀,让她半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在外面。
沐言用自己的身体给连絮撑起了一道最安全的防护。
同时,为了防止连絮被破裂开的灵力波及,沐言的灵力就跟不要钱似的全部化成防护往连絮的身上拍。
以沐言的修为,他可以毫发无伤的躲开符咒,在他的全力相护之下也能保证让连絮性命无忧。
只是,他不忍心让他的小师妹受到半分伤害,她的伤痛他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取。
不知不觉中,连絮在沐言心中的地位已然超越了他自己。
被护在怀里的连絮听见了两声闷哼,一轻一重,一远一近。
早在感觉到师侄们恶意的目光的时候,连絮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她把手中的一个阵法结完之后,刚准备停手看个究竟,就发生了现在的事情。
她是所有人中最无辜也是最迷茫的一个。
雨越来越大,满地的血水早就随着雨水一同浸透到生养他们,他们日日踏足的土地之上,阵法中的一切都显得迷离,唯独连絮背后的众弟子们清晰无比。
大家似乎都被那声爆破声吓得暂时清醒,扔出爆破符咒的弟子更是目瞪口呆的瘫软了身子,他怎么也不相信朝着两位师叔师姑出手的人是他。
他能有这个胆子,谁借他的胆子让他用家族珍藏的符咒去对付自己的师叔师姑?他不愿意相信,可是眼前的一切让他不得不信。
沐言一手抱住连絮,另一手却是直接对着扔爆破符咒的那个弟子出掌,这一掌她出了十分的力气,很是明确的想要取那名弟子的性命。
“求师叔手下留情。”倒洗澡水的弟子闷哼着跪在地上求情,身上被爆破符咒炸的鲜血直流。
连絮听见的那声距离较远的闷哼声就是他发出的,他是所有弟子中没有受到负面影响的人,也是第一时间以身相护的那个。
沐言见他鲜血淋漓的模样,拍向那个扔爆破符咒弟子时就收了几分的力道。
“怎么,你想为他们求情?”沐言的声音很冷,冷的让人觉得周围下的不是雨,而是冰碴子。
“弟子不敢。”倒洗澡水的弟子即使身负重伤也不敢坐着和师叔说话,连忙撑着身子跪倒在地,“只是弟子发现大家的情况不对,似乎是中了什么圈套,还请师叔明鉴。”
他能察觉出来的事情,沐言自然也知道这些弟子此时的古怪之处。
他不说,是因为他不认为这是能够以此来伤害他家小师妹的理由,他不说是因为他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放过眼前的这群弟子,尤其是那个扔了爆破符咒的那个。
倒洗澡水的弟子是个通透之人,他何尝不明白沐言师叔不打算放过他们,可是他更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门师兄被师叔杀害,他只能硬着头皮把师叔知道却没有说出的话挑明了说。
同门相残,这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事情。
“师叔,亲者恶,仇者快,还请您放过子岚师兄一次。”该说的话都说了,倒洗澡水弟子拜倒在地,撑着他破败的身体恳求沐言。
连絮听到这也听明白了,他们现在会对她有这般的仇视是因为中了邪修的暗算,只是即使是有这个理由,她依旧无法接受。
“三师兄,这就是人心吗?”连絮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喃喃自语,无助而又彷徨的眼神透过她面前的法阵落到对面那个邪修的身上,“受不得蛊惑,经不起挑拨的人心么。”
沐言很心疼她,再冰冷无情的眼神落到连絮身上也会多了几分他自己都察觉不了的温柔:“不要多想,三师兄的心永远都在你这。”
“嗯。”连絮低低的应了一声,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你说他们都受了蛊惑,才会有这般不堪的行事,那我问你,你与他们同在一处,同样是苍云派的弟子,为何你能保持本心,他们就不行?”
沐言的这番话虽然是问倒洗澡水的弟子,但是在场的其余弟子依旧是羞愧难耐,不,是更加的羞愧难当。
沐言师叔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他们不配做苍云派的弟子么。
“你今日的维护之意我扶攸峰记住了,但是那个子岚..............”沐言望向叫子岚弟子的眼神冷冽起来,杀意毫不遮拦的出现。
“弟子愿意交换。”倒洗澡水的弟子急忙出声。
沐言忍不住的笑了,“你可知我扶攸峰的人情有多难得?”
“弟子知道,弟子愿意。”倒洗澡水的弟子咬牙道。
连絮闻言抬头望了他一眼,见他身上的白色弟子服已经是血渍一片,狼狈而又坚忍,心中不免就对这个大师侄怜惜上几分。
“三师兄,算了吧。对面的邪修蛊惑能力甚强,也不是他们能抵抗的了的,我现在不是安然无恙么,至于那个........”
连絮说到这顿了顿,想了一下那个扔爆破符咒师侄的名字,“子岚师侄回到师门之后自然有刑事堂的弟子管教约束,你何必造这杀孽,落个同门相残外人得利的局面。”
连絮不是不气,只是前有倒洗澡水大师侄的以扶攸峰欠下的人情换他的性命,后又有一群师侄们虎视眈眈的看他们怎么发落子岚,外面还有个不知修为几何的邪修,她直想扶额叹息。
一直觉得苍云派所有弟子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直到此刻连絮才发现自己把苍云派看高了,不是派中的所有峰头都和他们扶攸峰一样,没有明争暗斗,真正的相亲相爱,相爱相杀。
不是不气,而是现在不是可以肆意生气的时候,这里不是那个可以肆意潇洒的扶攸峰,他们也不是在苍云派,而是在印字村。
他们此时被困在阵中,那个时刻想要杀了他们的邪修此刻正蛰伏在阵法的某处,伺机而动。
不,他已经动了。
这些弟子们不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他蛊惑了心灵,此时不就是有一人重伤,三师兄也受了一些伤么。
连絮抿着嘴巴不说话,手脚利索的给沐言打了除尘术,又掏出伤药把他身上被扎炸到的地方用上好的伤药细细涂抹了一遍,这才放心的住了手。
倒洗澡水的弟子也一早就得到了连絮赐下的丹药,苦笑着接过,服用之后立刻打坐,不再看子岚师弟一眼。
扶攸峰的人情,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他得到了,却也没得到。若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扶攸峰的人情就是最大的机缘,他的修仙之路说不定就会为此出现重大转折。
但是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先择拿自己光明的未来换子岚师兄的一条命,也许这就是他的道。
思及至此,他的心田猛然一震,神思俱明,没想到他竟然在此刻顿悟进阶!
“三师兄,他叫什么?”连絮静静的看着倒洗澡水的师侄静坐打坐感悟顿悟,她两只眼睫毛长长的,弯弯的,像极了新月下的花朵,温柔恬静的直入人心。
“他叫凤楷,是余丈峰的弟子。”沐言虽然极少说话,也从来不主动关心门派中的事情,但是这个师侄却是常常给连絮端茶倒水的一位,是以他早早的就得到了凤楷的信息。
“他这顿悟需要多久?”连絮继续问道,现在的阵法虽然困住了他们,却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他们,在凤楷师侄没有顺利进阶之前,连絮并不打算继续去破除阵法。
“看他现在的修为,时间不长,三五日就够了。”沐言只轻轻的瞟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
凤楷这个师侄心性不错,但是他既然用情谊换了叫子岚师侄的一条命,沐言也就不再有关注他的兴致。
三日后,凤楷再次睁眼时,是个大晴天,他们还呆在原地,所有师兄弟的脸色都不算太好,凤楷现在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先向连絮沐言二人行礼,“弟子多谢师叔师姑的相助之恩。”
顿悟,是修士的机遇,但同时也是危险。
陷入顿悟中的修士耳不闻八方之音,眼不能见六方之物,所以每次顿悟之前修士都是找地方隐匿起来或者布上法阵结界。
此时若有人来攻击偷袭,他们就如同待宰的猪肉,不是走火入魔就是丢了性命,最差的也会跌了修为。
凤楷顿悟的匆忙,如果没有沐言和连絮两人在此坐镇,哪怕现在陪着他的都是同门弟子,但也是不好说的。
毕竟,人心才是最难捉摸的。
“没事了那就走吧。”连絮这几日在阵中呆的很是无聊,尤其是在她被偷袭之后,跟这些师侄相处起来就更加的尴尬了,就连拍马屁的都不敢和她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