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一处山脚下背风的地方，聚集了不少的难民，围着一堆堆的篝火，或坐或卧长吁短叹，悲伤抽泣。

在一边，郁无殇和明钰小声商议着他们的筹善计划。夜已经很深了，两人依然没有睡意，正在窃窃私语之时，突然，不远处一个小女孩的悲痛的哭声一下打破了寂静的夜晚，立即惊动了所有人。人们纷纷起身围过去看究竟，郁无殇和明钰也走了过去呢。

却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伏在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身上嚎啕大哭，妇女一动不动，又一个生命失去在这饥寒交迫的夜晚。

小女孩的哭声勾起了所有人的悲伤，现场一片戚戚然。

明钰眼里噙着泪，将小女孩搂在了怀里，问她到道：“她是你娘亲吗？”

女孩抽噎着摇摇头，道：“不…不是，是我的…奶娘？”

“那你爹和你娘呢？”

女孩又摇摇头道：“那些骑大马的人到了城里到处放火抢东西，我的爹爹和娘亲让奶娘带我走，他们说要去杀坏人，然后奶娘就带我到了这里。奶娘……奶娘把吃的都…都给了我……呜呜……”生女孩越说越伤心，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郁无殇冲着人群喊道：“有哪个人认识这个小姑娘？有认识的吗？”

众人均是摇头说不认识。也难怪，这些难民来自西北三郡之地，相互之间不认识很正常。

待小女孩止住哭声，明钰用十分柔和的语气问女孩道：“你叫什么？从哪里来？”

女孩答道：“我叫姓云，叫柔儿。”

“那你从哪里来地？”女孩摇摇头。“你爹娘叫什么呢？”女孩还是摇摇头。除了一个云柔的名字外，女孩对其它的信息一无所知，顿时让明钰一阵地头大，自己和四弟两人就和逃命的一样，怎么能带着个孩子呢？可要把这个孩子托付给这些难民，显然不现实，在缺衣少食的境况下，谁愿意再填一个小累赘呢？再说她也不放心。

于是，她便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郁无殇。这已经成了习惯，一切由他拿主意。

郁无殇见她看着自己，无奈地一笑，道：“那就带着吧！这样也没坏处。你说咱俩都这么个岁数了，身边没个孩子说不定会被人怀疑。”

明钰：“……”

于是，两人连夜将那个奶娘草草地埋葬，让人没想到的是，柔儿十分的懂事，四五岁的小女孩没让人说，便冲着奶娘的坟头磕了三个头，还用稚嫩的声音说将来一定将她带回家重新安葬。

这让郁无殇和明钰唏嘘不已，这小女孩也太懂事了吧！

这样，柔儿也就被这两人收养了下来。一路上在郁无殇的授意下，柔儿便喊两人爹和娘，俨然组成了一家三口的架势。一开始，明钰极不习惯，自己堂堂一个黄花大闺女转眼间被人喊上了娘，心中羞怯不已。但在郁无殇耐心细致地分析开导下，她也不得不连羞带怯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假身份假年龄假家庭，一切都是假的，自己还有什么难为情的？

柔儿虽然懂事，但毕竟年龄还太小——忘性大，跟着两人没几天，仿似便把之前的伤心忘了个干净，回归了孩子天真可爱的样子，爹爹娘亲喊得别提多么的亲昵！

这一路上，难民随处可见，情形也是凄惨悲戚。郁无殇和明钰也是加紧地赶路，还有十几天才能赶回帝都，他们要在第一场大雪降临前，把募捐的事情办完，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过了韩城郡便是明道郡。

明道郡因为更加靠近帝都，数万的难民滞留在此，姑耶城是一座数万人的小城，城里城外却乌泱乌泱地聚集了四五千的难民。不过，虽然难民人数众多，情形要比其他地方好上很多。

姑耶城的城主明镜心倒是有着皇族的血统，算下来也算是明钰的远方族叔。这个人还是非常有同情心的，在他的安排下，姑耶城外被安置了四五个粥棚，每天两次定时放粥，因此，这里的难民没有出现饿死人的现象，可是因为城小财薄，他却没法解决难民们的居住保暖问题，使得这些难民的生存状况依然不容乐观。

尽管如此，明钰还是很欣赏姑耶城的做法，也记住了明镜心这个人。

三人没有进姑耶城，直接绕道走了。

“娘亲，那些人好可怜啊，那看那个小哥哥，被冻的坐在地上发抖呢！”扒着帘子缝向外看的柔儿说道。

明钰向外一看，便看见了柔儿嘴中的男孩，也确实如柔儿所讲的那样。可明钰只能悲在心中，无能为力，这种情形遍地都是，自己怎么可能帮得过来？

玉山城是明道郡的郡城，城外聚集了大约三万多人的难民，每一天进出城的难民不知凡几。

尽管大商人胸怀宽阔，一座城内突然涌入这么多的难民，抢劫偷盗的事难免发生，起初人们还能容忍，可随着天气转冷，难民的日子每况愈下，一些不好的事情愈演愈烈，从每天的一两起，到最后十余起甚至更多。这激起了当地人的强烈的不满，纷纷要求太守驱赶城内的难民。

虽然太守郭易没有强行驱赶城内的难民，但迫于各方面的压力也不得不采取一些强制的措施，对进出城的难民严加盘查，夜晚宵禁关闭城门。

当郁无殇赶着马车夹在难民中进城时，遭到了城门军士的拦截。因为城内的道路本就拥挤，所以，太守府规定，难民们的车马一律不得入城，这个规定被守城军士严格执行。

郁无殇身又身着布衣一副农人的打扮，因此被城卫军当作了难民拦下后，军士要求他将马车留在城外。

虽然军士拦下他是职责所在，但郁无殇毕竟不是难民，当然不愿把马车留在城外，便和守城军士解释起来。可军士见郁无殇一身布衣打扮又风尘仆仆，哪里肯信？

双方争地一来二去，军士争急了眼，便推了郁无殇一把。

此时，柔儿坐在马车外明钰的怀里看着那边，见军士打了新爹爹，顿时急了眼，尖叫着跳下马车，跑到郁无殇的身前站在他的双腿下张开两只小手臂，冲着五大三粗长相凶恶的军士脆生生的吼道：“不许打我爹爹！”

那军士被幼小的柔儿喊得一愣，之后就乐道：“我说小姑娘，你哪里看见我打你爹了？我分明只是让你爹让开，别挡着其他人进城吗！”

柔儿依然倔强，道：“我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大坏蛋！”所有在场的人都被柔儿气得小脸通红的可爱模样逗乐了。

郁无殇抱起柔儿，道：“柔儿，不怪这个叔叔，是爹爹不好，没按进城的规矩来。这个叔叔没有错，以后你也一定要和这个叔叔一样，做人做事要讲原则讲规矩，知道吗？”

见城门口围着一堆等着进城的人，郁无殇也不想在这里耽搁了，自己三人进城无非是吃点东西。便顺手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扔给了那个军士。

军士接银在手，不见多欢喜，却是脸色一黑，训斥道：“你这什么意思？要贿赂我吗？”

郁无殇忙解释道：“军士大哥，你别误会，给你银子是请你看一下我的马车，没别的意思！”说完，冲明钰招了招手，三人便向城内走去。

没走几步，又被那军士喊住。军士一挥手，把银子又扔给了郁无殇，并说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不是难民了，赶紧赶上你的马车进去吧！”

郁无殇也没矫情，赶上马车带着两人进了城。临走时，问那军事：“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军士高声道：“我行不改名坐不不改姓，姓郭名通，你要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郁无殇记下了郭通这个名字后，便进了城。

玉山城做为一郡的中心，城池自然不小，人口也众多，唯独道路狭窄了一些，这让郁无殇知道了为什么不让难民的车马进城的原因了。

虽然街道狭窄，却让整座城市显得更加繁华，人挨人人挤人。柔儿在家明显地没怎么出过门，坐在车上的柔儿一双大眼明显得不够用，东瞅西看一会儿便花了眼，看见这个好玩，见到那个新奇，不知道要些什么好了。

此时的郁无殇不差钱，在之前一座稍大的城池卖掉了两颗丹药，得了几千两银子。这时在玉山城便有了作用，仅逛了半条街，马上车上边堆满了一大一小两个女孩的东西，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虽说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小吃什么的，可让两个女人都是乐弯了眉头。

在一家餐馆前，这是一家名叫老崔菜馆的饭店，上下两层的格局，虽然不大但收拾地极为整洁利索，此时正是用餐的时间，餐馆内人满为患，不少人排队等座位。郁无殇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他之所以选在这个拥挤的餐馆里吃饭，这就是经验使然了。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吃饭，要找人多的地方吃，那种门庭冷落的地方最好慎去。

两人将柔儿留在车里，便到店里排队等地方。等了时间不长也就半顿饭的功夫，再到外面接柔儿的时候，车前的情形让两人目瞪口呆！

车前聚集了大约二十几个孩子，有大有小有男有女，都是衣衫褴褛，一看就是城外难民家的孩子，柔儿站在车上双手叉腰，对着车下的孩子喊着：“都排好队一个个来，女孩子在前男孩子在后，都快点快点！”俨然一个大姐头的模样。

那些男孩子明显对她的安排不满，开口顶撞道：“太不公平来，为什么女的先领？”

柔儿小鼻子一皱，鄙视道：“男人就是要让着女人嘛，傻瓜！”

一群男孩子：“……”

很快的，郁无殇给两个女孩子买的吃的被柔儿分给了那些孩子。看到这一幕，两人一阵的无语，郁无殇感叹道：“这丫头还真是有做大姐大的潜质！”

明钰也深有同感，点点头道：“嗯！以后柔儿可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教育她呦！”

郁无殇抗议道：“为什么就我一个人的事”

“谁让柔儿管你叫爹来着。”

郁无殇顿时吃了瘪，可嘴里却小声嘟囔道：“那人家还管你叫娘亲来着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郁无殇：“……”唉！男人跟女人讲理，纯属找虐呀！最好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任她虎牙翻上天，我自岿然向大地！

三人桌上点满了好吃的，柔儿低头跟饭菜斗得不亦乐乎，而郁无殇跟明钰两人边吃边聊。

“没想到大商的官吏还是很有能力的啊！”郁无殇走过几座大城小城，都是被治理得井井有条，人民安居乐业，让他十分佩服。

明钰自豪道：“那是当然，我们大商对官吏的任用是十分严格的，那些能力差品行不端的一律不用！”然后，又试探他道：“怎么样，既然大商这么好，就加入大商吧？”

郁无殇点点头，道：“差不多吧，毕竟我师父也是大商人啊。”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让明钰一声惊呼，小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圣人真是大商人？”

郁无殇点点头。

两人说话，柔儿刚干挺了半只猪手，便问道：“娘亲，谁是圣人？”她的声音不小，圣人一词顿时引来邻桌几人的侧目。

明钰忙掩饰道：“到处都是生人啊，看到生人要躲的远点知道吗？”说完，就拿起一根鸡腿塞到了她的嘴里。可不敢再让这懵懂的丫头开口了，要不然自己两人就可就露馅了！

柔儿很聪明凌厉，可毕竟太小，有些事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