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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陵拂雪 第4章 沄峥

拂雪一路向西南方向追去,不眠不休已近乎一日的时间。她心中暗暗疑惑,能从那场强大的十级天雷之火中逃出,此人修为必定高深,他到底犯了什么错?竟引来了天雷之火?

往西南方向而行,乃是西域蛮荒之地,环境与洪荒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且越临近蛮荒,天空越暗,那是和大地东方一样的太阳所照射不到的永恒黑暗地界。

前面的瘴气越来越重,她不得不停下追赶的脚步。蛮荒之地,素有凶兽和毒物,还是小心为妙。

这样想着,她便放慢了脚步。可是,看那人逃窜的如此干净利落,又有这瘴气阻拦她的视线和感知,她能否追到他实是难以估计。

四周很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的心中突然泛起一股哀伤,似乎这样景象已经缠绕了她很多年。只是,却记不得了,分不清那是回忆还是梦境。

不知走了多远,雾气里突然传来猛兽的叫声,十分突兀。拂雪眨了一下眼睛,飞身朝着声音而去。渐渐的视线里出现一只巨大的双头……怪物。

她疑惑的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这怪物长了两个脑袋,四只脚,身上还带着鳞片,跟人一样高。这到底什么东西?麒麟么?

那怪物看到她,兴奋的叫了一声,直接就朝她扑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饿了。

拂雪一个闪身,躲到它身后,那怪物似是料到了,竟然卷起尾巴就扫了过来。她弹指一道灵光打出,将那怪物击出老远。她落到它脑边,摸了摸它那两个怪异的脑袋,“会说话吗?”

那怪物一愣,警惕的看着她,想要退后,但是拂雪先一步用法术冻住了它的四肢,使它无法逃离。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她扯了一下它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你要做什么?”那怪物惊恐的看着她。

“你是什么怪物?”拂雪问道。

“我是蛮荒双首神兽!”那怪物颇有些自豪的说道。

“神兽?”拂雪笑着打量了它一眼,“就你这个样子还叫神兽?你丢不丢怪物的脸啊?”

“你?!放肆!”那怪物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恨不得把她吞下去。

“我问你,你刚刚有没有见到一个人在这雾气里行走?”拂雪没理会它充满怒火的眼神。

“没看见!”那怪物瞪了她一眼。

拂雪挑了一下眉头,“脾气还不小,你要是不说,就在这冻着吧!”话落,她转身欲走。

“你放了我!”那怪物拧眉叫道。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她淡淡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

拂雪径直朝前走去,身后的怪物急了,“我真的不知道!仙子姐姐,你放了我吧!”

“我不是什么仙子。我只想找一个人,不想杀生。”她背对着它淡淡道。

许久,听不见它的声音,她转过身,顿时一愣,那怪物居然不见了!

蛮荒虽然是永恒的黑暗,但是这只不过是蛮荒地域的边缘,虽有瘴气遮挡,方圆三丈内尚且可看清。她只离开了几步,那怪物竟然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有,连声响都没有发出。可以那怪物的修为是挣脱不了她的法术的,难道附近还有别人?

正想着,前面的雾气里突然传来铃铛的声音,这里怎么会有铃铛声?她轻走过去,可是那里却什么也没有。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思索间,那声音又出现了,却是在她背后!

眉心一拧,反身一道灵光打出,声音顿时无影无踪。她走过去查看,依旧是什么都没有。正想开口询问,周围却传来了阵阵铃声,根本分不清是从哪里发出的,就像是被铃铛包围了一样。

拂雪纵身跃起,十指结印,数把冰箭在周身凝聚,随着她挥袖间射进周围的雾气里。然而,她的攻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同时,那声音还在继续,就像一张网,包围了她。

“何方神圣?请现身一见!”她开口道。

没有人说话,那铃声还在响,就像是在演奏一曲美妙的歌声。拂雪皱起眉头,却突然觉得虚弱无力起来!

不好!她心道。是陷阱!可是她来不及反应,便从半空坠落,跌倒在地。晕过去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冰冷的看着她。

不知昏睡了多久,待她醒过来的时候,太阳鸟已在若木神树上休息。她站起身,之前那种虚弱无力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而且,她并不是在瘴气之中,而是在瘴气之外。是谁把她带出来的?

想起晕过去之前看到的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她微微蹙眉,难道是那个人?为什么?他不想让她进去,是不是里藏着什么秘密?

她理了一下衣服,再次向那瘴气走去,正欲进去,却迎面而来一道灵光打在她脚下,阻止了她的步伐。

“我已经放过你一次,别再自寻死路!”瘴气里传来一个冰冷陌生的男子之声。

“我只是想找一个人而已。”她淡淡道。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可我已经找到了。”她道。

瘴气里的人沉默不语。

“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她语气微冷,“或者说……引来天雷之火的那个人。”

“不错。”他道。“是我。”

“为什么?”她眼神一冷。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的声音还是冰冷的听不出喜怒。

“你一人之过,引得狐族万千生灵神魂尽散,你觉得你不该给出一个解释吗?”她的语气再次冷了几分。

他似是笑了,“我一人之过?我何错之有?”

拂雪微微一愣,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别做无谓的坚持了,没有什么用。”

“你少废话!”她往前踏了一步,“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明白。”

“你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气了!”他冰冷的说道。

拂雪笑了一下,十指结印,瞬间千里寒冰蔓延而去。“有很多人这样跟我说。”

瘴气里一片寂静,不出片刻,那铃声再次响起,铺天盖地。可是却被她周身的结界挡住了,凝结出一道道符文。

“可是我从来没有选择过听话。”她淡淡道。

没有人说话,就像那人已经不在了,可是那依旧缠绕她的符文却并未停息。拂雪眉心微蹙,她的结界隔绝了他的铃声,可是为什么她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呢?

符文光芒大射,她的结界不攻自破,瘴气里走出一个灰蓝长袍的年轻男子,苍白的手掌中握着一个碧玉铃铛。他淡漠的看着摇晃不稳的她,“回去吧。”

“你到底是谁?”她蹙眉看着他。心中不解,明明结界已经隔绝了他的铃声,为什么还是会虚弱无力?

“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你听不见铃声还会变得虚弱了?”他淡淡道。

“那只怪物?”她问道。

“它的身上带着无法察觉的毒素,会和你吸入体内的瘴气相呼应,一旦你使用灵力,便会虚弱。”他道。

拂雪沉默片刻,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没有说话,而是望着她身后的天空。那里在太阳鸟的光芒下,温暖祥和,云海灿烂如火。可是蛮荒上的天空依旧是永恒的黑暗,死气沉沉的瘴气,连太阳的光芒都穿透不了。

许久,他转过身,走向那片黑暗,“回去吧。只要你远离这瘴气千里,你体内的毒就会消失了。”

拂撑着身体,走到一旁的树下打坐调息,望着那个人的背影,神色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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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鸟已经越过咸池,飞向东方扶桑树。这一方的天空彻底黑了下来,只剩下漫天的星辰在空中闪烁,像是黑夜里最后的温暖和希望。

拂雪静静的望着天空,她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但是体内的毒还是不能完全清出去。

那双首神兽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毒素竟然如此厉害,释放的悄无声息,令人防不胜防。

想她纵横世间数万年时光,竟然没有听说过。失策啊!她挑了挑眉头,挥袖间,天空飘起六角雪花。在星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美不胜收。

不知为何,就是喜欢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似乎能从其中望到遥远的过去,那逝去的回忆。

这样出神的望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瘴气里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拂雪望过去,只见一人一兽从那里缓缓走出。正是和她交手的那个男子和那双首怪物。她坐在树下的石头上,颇有些无聊的看着他们,淡淡道:“出来遛弯吗?”

“你为什么还不走?”他淡漠的问道。

“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是不会走的。”她挑了一下眉头,看向那个双首怪物,“喂!小怪物,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那怪物两张嘴一起喊道。“我是……”

“我知道你不是东西”,拂雪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别激动!”

那怪物一愣,随后怒道:“你这个臭丫头!我吃了你!”说着就要朝她扑过来,旁边的那个人却制止了他,“退下。”

怪物不甘的瞪了她一眼,退到那人身后。

“他是这蛮荒里唯一的生命,双首麟驹。在《蛮荒志》中有过记载,是数万年前被神族流放到这里的生灵。”那人缓缓说道。

“没听过。”拂雪诚恳的摇头。

那人走到她身侧坐下,望着遥远的天空,道:“曾经战神东华的坐骑,因错伤天帝幼子被驱逐到了这里。”

拂雪看了一眼双首麟驹,“想不到你这怪物来头还不小!”

“我有名字!”他瞪着她,“我叫天麟!这是主人给我起的名字!”

她侧头看了看那个着灰蓝长袍的男子,她们前一刻不是还在打架吗?现在这一副要促膝长谈的画面是怎么回事?那人也转过头看着她,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等等。”拂雪制止了他,“你至少先告诉我你是何方神圣,不然我可不想和你交流。”

他沉默片刻,道:“我的名字叫做沄峥。”

“沄峥?”她重复了一遍,摇摇头,“不认识。”

沄峥淡淡一笑,也未说什么。

“原来你会笑啊?”拂雪挑了一下眉头。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沄峥的眼底划过淡淡的怀念。

她收回视线,伸手去接空中的雪花,淡然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我遇到过很多人,他们都这样说,只是很可惜……我只是我。”

“很多人?”他似是有些意外。

“嗯。”她应了一声。

沄峥不语,她道:“她是你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他笑了一下,“是对这个世界很重要的人。对我也很重要。”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引来天雷之火了吗?”

“你不是怪我吗?”他道。

“我有说过吗?”拂雪疑惑的看着他。

沄峥一愣,随后道:“没有吗?”

“等你告诉我原因后我再告诉你我的答案。”她道。

沄峥沉默不语,她笑了一下,“还是我来说吧。因为你是妖,但是你体内有魔气,所以神族视你为邪魔,想要除掉你,但是天雷之火无法降临蛮荒,所以你逃到了这里,而且很久了。”

沄峥的眼中划过一丝意外,“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她淡淡道。“你出现在狐族是个意外吧?”

沄峥看了一眼手中的铃铛,缓缓说道:“一万年前,我离开妖灵界,去寻找一个人踪迹,入海市玄境,被心魔附体,几近魔化,被神族感知,无奈之下,只得逃到这蛮荒。遇到了天麟,从此与之为伴。此次回到妖灵界,我本是想去找一个人,却不想心魔再发,魔息被天雷感知,引来了天雷之火,连累无数生灵。迫不得已之下,只好仓促逃回这里。”

“心魔?”拂雪若有所思,她之前看到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可是现在是黑色的,也就是说,心魔只是留在了他体内,偶尔出来作祟。

“所以我不能和你回妖灵界,会连累更多的人。”他道。

邪魔与妖,与魔,都是不同的。妖灵一旦被心魔入侵,便会逐渐失去意识,化作杀人嗜血的工具,要比同等级修为的魔灵还要强大。

所以神族是不允许他们存在的,以天雷之火为惩戒,除非他们逃到黑暗的地界里,永不踏入尘世,而一旦踏入尘世,即便只是微弱的魔息也能立刻被天雷之火感知。

“是我高估了自己。”他的神色染上一丝凄婉,“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生灵。”

拂雪拖着下巴,神色淡然,“你的心魔是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吧?明明你很想找到她,但你又执着的坚信她会回来,所以你可以压制心魔。你为什么不去相信你的朋友她会回来?”

“我很好奇”,沄峥的眼神深邃了一下,“你究竟是什么人?”

“东陵拂雪”她道。“这是我的名字。”

“拂晓之雪?”他眉心微蹙,记忆里的人总是喜欢看着漫天飞舞的白雪,她说黎明落雪是她最深的梦魇。

“现在狐族万千生灵神魂尽散,妖灵界左右护法应该已经去向神族要一个说法了。虽然你是无心之过,但是那些生灵毕竟因你而死,若此番神族不能给狐族和整个妖灵界一个满意的说法,我肯定会把你绑回去。”她瞪了他一眼。

沄峥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我好像不太懂你的意思。”她是放弃要带他回妖灵界的想法了吗?

她站起身,瞟了他一眼,“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不会再受心魔的折磨。”

他笑了一下,“谢谢!”

“再见。”她道。走到那一脸哀怨瞪着她的双首麟驹面前,她笑了一下,“小怪物!后会有期!”

他顿时炸毛一般的看着她,“我叫天麟!”

她淡淡的掏了一下耳朵,“别和我讨论细节。”言罢,转身化作一道灵光离去。

沄峥在身后望着那道恍若流星的灵光,好看的眼睛里划过淡淡的忧伤,星辰的陨落无法逆转,但愿她……不是那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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