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晚了,怕惊扰到其他人,卫惜便采取的是翻墙而入。
一落地,身后就幽幽的传来一句话:
“都这么晚了。”很小声
,更像是小声的嘟哝。
卫惜猛地回过了头,先是被吓了一跳:面前的身影披散着发。但又定睛一看,是卫锦桐。她正揉着睡眼看着他。
“嗯,爹和几位朋友去你吴伯那儿喝酒了。”
看锦桐这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卫惜只是随便地问问,也边回房:
“看桐儿这样子,被五皇子灌这么多酒,现在才醒还是怎的?”他只是顾自的说着,也没想卫锦桐会回答。
“没有呢,是宣哥哥……”卫锦桐明显睡迷糊了,仍然揉着惺忪的睡眼,晃悠悠的就回了房;“灌的酒,凰才没有呢。”
凰?只见一面便已经亲昵到这种程度了么?
夜里,柒的马车停在了大宛与西凉的边境处。
在火势最旺的篝火旁,只一人坐在其旁。双手抱膝,出神的望着手中的东西,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那根用以束发的布条松松散散的滑落在背心处,虽然穿着粗布的短褐,但掩不了那一份柔情。
一个士兵缓步的走过来:“少主真的不再赶一夜么?就快到了。”正是那统领。
迅速地收起那副模样,扭头狠斥:“滚!我的决定还容不得你质疑!”
统领悻悻退下,周围本就还算安静的士兵篝火处现在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柒继续看着那块儿玉佩,春葱般的指在上面摩挲着,看着看着便出了神。
虞惊凰……他也算是个好人呢。只是,他竟是个面首。
想到这儿,柒脸上的那一抹笑意化为了乌有,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玉佩。
但是,脑海里翻腾着,好像有什么关键的信息。
『你这新来的面首好生不懂得规矩』胜儿的一句呵斥隐隐的告诉了些什么。
新来的?
这样一下,柒的嘴角渐渐地上扬,她也慢慢的松开了紧攥着的手。
肩膀突然的被人一拍,柒的身体慌乱的一震,手中的玉佩掉落在身前的地上。她想去拾捡,一支箭就这么擦过了她的肩击中了那块玉旁边的一点点。
那玉佩缺了一块儿,并在空中很华丽的翻了好几个身。在尾端系着的那一串流苏散乱着、交错着,她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这玉佩掉入篝火之中。
柒想要去捡起来,从篝火之中把玉佩捡起来。
身后冷冷的传来了一声呵斥:
“於柒!你若是敢拾,下一次那支箭就会无误的落在你的背心!”
她怔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就想破口大骂。还好她没有。
能叫她於柒的,有这个胆子叫她於柒的也就那么两个人:
爹,长兄叶绪。
没有回头,她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能够这么狠心的呵斥,也只能是自家的丞相老爹。
她坐在原地没有动,实际上,她也不敢动。
於柒没有去拾那枚玉佩,仍然是之前坐着的那个姿势。只是手里再没有那枚玉佩罢了。她缓缓地转过头去,看起来数不尽的悲凉。
垂着目,只是问一句:“为什么?”轻轻柔柔,完全没有先前呵斥士兵的那份凌厉,让人想要好好的护着。
但是叶然没有。手里的牛角弓狠狠地被摔在地,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於柒!你竟然还有脸问?”手指隔空指着於柒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教过你这么跟别人说话么?”
旁边的叶绪拉了拉叶然的袖子:“爹,注意点。”
“於柒,他不能够质疑你的决定,那我呢?”叶然冷笑一声;“於柒你本事不是大了么?有本事你冲我吼啊?有本事就来啊!”后面的两句叶然几乎是怒吼着出声的。
“只是一块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玉佩罢了,你竟然这么跟别人说话。我是不是太宠你这个女儿了?”
一旁的叶绪,听这语气就不好了。见状就去拉正在气头上的叶然:
“爹爹爹,您注意一下,气大伤肝,这不是还有外人在么?”说着便将叶然送到了一旁清静的地方“消火”去了。
要不然,於柒的脸上该有好几道红印了。要是弄花了这张脸,该是不好交代的。
小跑几步一屁股坐到於柒身边,一开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搂着於柒,让她安心些。
因为於柒在哭,叶绪伴着於柒长大,自己的妹妹什么样,自然清楚。於柒受了委屈之后不言语,只是会蹲着,哭也不发出声音。小时候,孤独惯了,哭出声也没有什么用,不会有人心疼的。
确定了於柒的情绪稳定些的时候,叶绪拍拍她的肩:“柒,快别哭了,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要训斥周统领,这枚玉佩真有那么重要么?”
因为委屈,於柒几乎是嘤咛着出声的:“这玉佩是一个恩人赠与我的,将来我要拿着它去报恩。”
“柒,你等着。”说着,叶绪便迅速地翻身,连草屑都来不及拍,跑向一边的山岭处奋力扯下了一根手臂粗的枯树枝。
“绪哥……”於柒总感觉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不一会儿,叶绪扛着手臂粗细的树枝回来了,大摇大摆的,有意要逗於柒笑。但是,於柒怎么都笑不出来呢。
月色下,她看见叶然的脸格外的阴沉。
挥舞着那根枯枝,奋力地朝着这一堆篝火的底部,也就是还未燃尽的柴薪击了过去。
一时间,火花四起,燃尽的木炭被烧得灼红漫天飞舞,未燃尽的带着火焰呼啦啦的飞着,都迅速的落下,激起了一大片火星。
动静太大,实在很难让人不将视线聚焦在叶绪身上,这样的一大片火光,也实在很难让人挪开眼。
火光在那一瞬间迸发出来,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写满了惊奇和不可思议,并伴随着一声声的惊叹。
“喔~”这一声赞叹齐齐的,全是发自于他们内心赞叹。
虽然把紧握着的枯枝使劲地一抡,扛到自己肩上,很豪爽的一转身:
“兄弟们!怎么样?我打出的火花可还算别致?”叶丞相的幺女有些礼数不周,但长子叶绪确实有那么几分本事的。
人群沉寂了片刻,后在一片叫好声中叶绪重新坐到了於柒的身旁。
“柒,看见了吗?”
“嗯”於柒转过了头,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欣喜;“绪哥你这样……会惹祸的,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你。”
叶然不是傻子,他什么都一清二楚,什么为士兵们打火花,分明就是借口!
但是叶绪听了这话笑的倒是很开心。
“既然想要护着你,我便不计了这后果。”说完后,叶绪就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便换了个话题;“柒,看见了吧,那儿。”於柒顺着叶绪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嗯。”
“那么,找一个好时机便把它拾起来吧,莫要负了绪哥的一番工夫。”
“那就谢过绪哥了。”说着,眼神就不自觉的飘向了父亲那边。
夜色笼罩下的叶然侧着身子,手里提着他的那张牛角弓。似乎感觉到了目光的注视,头扭了过来。
阴沉的脸色,那双极锐利的眼死死地盯着於柒。透过这样远的距离,於柒竟感受到了森森的寒意。
可是,现在明明还只是暮春啊。
看着这样的眼神,眼睛掠过他手里的那张牛角弓,想起了父亲之前说过的话,便急急的收了自己的目光。
『於柒!你若是敢拾,下一次那支箭就会无误的落在你的背心』
这句话一直在於柒的脑中回荡,那只擦过她肩头的散着凛凛寒光的羽箭似乎下一瞬就要击穿了她的背心。或者,她身边绪哥的背心。
叶然最厌恶这样的兄妹情。哪怕,叶绪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夜深了,篝火依然燃烧着,但较之刚才微弱了不少。士兵们相互倚靠着昏沉睡去,只是,不见了叶然父子俩。
这正是个好时候!
於柒蹑手蹑脚的蹲着移动过去,还四下张望着,显得特别小心翼翼。
终于,她靠近了,她拿到了那块儿玉佩。在烈火中烧灼过后,竟还保持着原样。
看来,那个面首送我的还算是个好东西。起码,不是假的。
不觉的,於柒的嘴角上扬了几分。
她的手摩挲着玉佩,拂过断面。指尖传来的微微刺感却像扎进了心里似的格外疼。
玉佩被她双手捧着,紧贴着心口。收好这一枚玉佩,便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睡去了。
於柒安然的睡了,但是叶绪那边就不一样了。
在一棵树后,叶然阴沉着脸,沉声道:
“绪儿,你这么帮於柒真的有必要么?这个小贱人只是为了一块品相这么差的玉佩就朝着周统领呵斥,传出去还得了?”叶然越说越生气;“她这样一下子就把我树立的威信毁于一旦了!”
“您担心的,终究还是这个,不是吗?”
“你!”叶然语塞,正要发作却被叶绪给堵住了。
“我不是都给您摆平了么?那些花火,卫兵们看得倒是尽兴得很。”
“呵!你还有脸说?你不过是为了给於柒找玉佩打的一个掩护罢了,你爹我还没瞎!总会有人察觉到的。”
“我……”
“别说了,喏”叶然递过去一柄匕首;“希望,你能留一个自己永生都不会忘的痕迹。”
“来啊,这样的话,我便放过於柒。”
柒,多少次为了护你周全,我叶绪从来没有计较过后果,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