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让在场的人都一怔,韩漪的眸光微微晃动了一下,妃姨眼中也升起了一抹怒意,声音便有些冷:“大小姐,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
冰羽瑶并没有理会她的怒意,只是专注的看着冰修楠的伤口,手中蓦然多出了几根银针,挥手间便将银针刺在了他的身上,很快便止住了血。
她拿出一颗丹药,放到了后者的唇边,道:“张嘴。”
冰修楠自她对妃姨说了那句话后,就一直呆呆的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又重复了一遍,他才机械般的吞服了那颗丹药。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流淌过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全身的痛楚减轻了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刚才他伤得那么重,他也没有任何软弱的感觉,但现在他却有种想哭的冲动,不自觉的红了眼眶,似乎是怕被她看见自己的软弱,冰修楠悄悄的偏过了头。
但似乎他又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着她,带着几分别扭道:“我一直记得我答应过你的事。”
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但冰羽瑶却听懂了,她开始还有些奇怪冰修楠怎么会败的那么惨,现在却可以解释清楚了。
在出圣地前,她曾叮嘱他咬定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给了他一块隐玉,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按照她的心意行事,即使是在今日这种危急的局面。
冰羽瑶的手不可抑制的一抖,一根银针便扎偏了半分,恰巧扎在了他的痛穴之上,下一刻,便听到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啊!”
冰修楠的这一声惨呼让其他人一惊,只见冰修楠疼得面色发白,额头上布满冷汗,看上去似乎比之前还要惨淡。
韩漪不自觉的往前踏了半步,但很快又收回了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脸上仍不自觉的有些紧绷。
妃姨却是直接出声指责道:“大小姐,现在可不是任由你胡来的时候!还请大小姐让老奴来医治公子!”
听到她这带着几分不客气的话,银蓝和茗儿瞬间便冷下了脸,然而还不待她们两个为自家小姐申辩,便听见一个带着几分气喘的声音道:“我···我的事,不用···你多管!”
冰修楠冰冷的目光在某处转了一圈,落在冰羽瑶身上时,又变成了满满的委屈与可怜。
冰羽瑶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淡定的把银针拔出来,淡淡道:“这算是给你长个教训,明知事不可为而强为之,愚蠢。”
冰修楠的脸又白了一分,但他还是倔强道:“人而无信,不可知其可也。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冰羽瑶怔怔的看了他一会,最终低叹一声,将扎在他身上的银针全部收好,然后道:“罢了,你现在可能自己走了?”
闻言,冰修楠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情况,他的内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心头还残留着先前的痛感,他试着动了动身子,轻舒了一口气,才应道:“嗯。”
冰羽瑶退开些许,见他捂着胸口,略带艰难的爬起来,还是吩咐道:“茗儿,扶着他。”
看着他站稳了,冰羽瑶才将目光转向面色淡然的韩漪,她可没错过后者的小动作,她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奇异的波光,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看上去温和无害,但出口的话却含着几许深意。
“羽瑶素来听闻老夫人与您亲近,二夫人会路过这,想必是去看老夫人的吧,这会儿老夫人该等急了,羽瑶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不等韩漪答话,冰羽瑶又对着不远处的冰若泠招了招手,等后者过来了,她朝着韩漪歉意的笑了笑,道:“羽瑶便先行一步了。”
直到冰羽瑶等人走远了,韩漪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我们也走吧。”
平儿看着她走的方向,有些疑惑道:“夫人,我们不该走···”
“你可发现了大小姐她们走的是哪边吗?”不等平儿把话说完,妃姨便反问了一句,很显然,她听出了冰羽瑶那番话中隐含的深意。
平儿闻言,一惊,旋即又露出了然的模样,不再多话了。
那边,冰若泠同样有些疑惑道:“大姐,回蓼音苑不该是走这边啊。”
“我们不急着回去。”冰羽瑶先是安抚了一下冰若泠,然后对冰修楠道:“心有一腔勇,言出必有信,这很好,但是更重要的是胸中有丘壑。”
冰修楠闻言,若有所思。
这一行人不急不缓的向前走,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是在悠闲的散步。
中途也有一些丫鬟见到了他们,那些人虽然大多没有见过冰羽瑶,但对冰修楠和冰若泠他们二人却是很熟悉,尤其现在冰修楠被人搀扶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袍上还沾染了一大片血渍,嘴角也有一抹鲜红,而冰若泠也眼圈红红的,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众人议论纷纷,这个消息也很快就传扬开来。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冰羽瑶一行人才走到了一个精致的小院外边。
其实原本冰森与冰修楠见面的机会并不多,长老的子孙一般住在西殿,但冰森被冰凌轩打伤后,便被特准了住在东殿,还有两个少年陪同。
现在他们便是走到了冰森居住的小院,银蓝在冰羽瑶的示意下,一脚踹开了大门,让小院中的人悚然一惊。
然而里面的人在看清外面站着的一群人后,便爆发出一阵阵嗤笑声,冰森更是大声讥讽道:“怎么,冰修楠你输给了我还不服气,还想来找回场子不成?”
“也不知道先前是谁躺在地上被我打得回不过神来!”冰修楠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冰森察觉到后者落在他手上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刚被接上的手臂仿佛被烈火灼烧了起来,让他的脸庞疼的都扭曲起来。
他怒喝道:“你个小杂种,之前若不是有人把我拦下,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站在我面前吗?既然你想找死,我就成全你!”
被人这样辱骂,冰修楠的神色也暴虐起来,冰羽瑶却在他失控前淡淡开口:“你说谁是杂种?”
见她出面,冰修楠倏地平静下来,只是一双眸子中凶光凛冽。
而冰森对她也有些忌惮,这自然不是害怕她,而是害怕她身后冰凌轩,所以他稍稍冷静下来,来,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冰羽瑶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继续问道:“你说谁是杂种?”顿了顿,她勾了勾唇瓣,目光落在冰森身上,道:“还是说···你不敢回答?”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原本平淡的语调落在冰森耳中,便仿佛成了嘲笑的魔音,冰羽瑶那清淡的眼眸中也似乎含着满满的嘲讽。
冰森的眼睛突然通红,爆喝道:“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冰修楠是杂种!就算有着冰族嫡系一脉的高贵身份,也抵不过他是一个废人的事实!”
冰修楠的额头上暴起青筋,死死盯着冰森,但他却没有说话。
冰森见他这副模样,以为冰修楠怕了他,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道:“你无话可说了吧?哈哈哈,因为你是一个废人,所以你才会爹不疼,娘不爱!因为你是个废人,哈哈哈···”
“是吗?因为他是一个废人,所以你想杀了他?”冰羽瑶眼角的冷光一闪而逝,开口的声音却是平淡如水。
冰森此时已经被自己的欲望所蒙蔽了,所以他想也不想便道:“我就是想杀了他,今日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拦,我定要将他斩于手下!”
“那冰若泠呢?”
“冰修楠死了,她自然也是不能活的!我绝不会让这个消息走漏的!”
“就算你杀了他们俩,可是你带去的人如果泄密了怎么办?”
“他们敢!杀冰修楠二人也有他们的一份,他们是最大的帮凶,若是敢说出去,他们一样活不了!”
“孽畜!尔敢胡言乱语!”一声狂怒的大喝打断了冰羽瑶与冰森的对话。
下一刻,便有一群人涌进小院中。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老者,一张方脸,虬髯白须,此刻正怒气腾腾的盯着冰森,他一冲进来便赏了冰森一个大耳光,直叫后者眼冒金星。
在老者后面的是面容沉怒的冰老夫人,其后还站着韩漪、红缨等人。
见到这副阵仗,小院中原本的那群人已经面如死灰。
在冰羽瑶开始引导冰森说话的时候,他们便已隐隐觉得不妙,然而还不等他们阻止,事情就已经发展到了最糟糕的局面。
冰羽瑶将众人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半步,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唇角却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虽然她还有些话没有问完,但这些也足够他们翻不了身了!
“咳咳···”冰修楠适时的咳嗽几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冰森因为先行回来,已经处理过了自己的伤口,虽然他的脸上都是青青紫紫的,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伤根本不致命,他身上伤的最重的,大概就是手臂了。
但这些比起冰修楠身上的血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冰羽瑶并没有替冰修楠包扎,所以现在还可以透过他衣服上的血洞看见他血腥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