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阻止（1）

秋风习习，黄叶飘落，四处都是一片荒凉的景象。或许还跟人的心境有关，感觉整个若水镇陷入了一片死寂。

可卢宅大门口那对红色的灯笼似乎与这样的景象格格不入。

“听说了吗？卢家的义子要娶卢家的千金小姐。”一个买菜的妇人路过卢宅大门口时，忍不住和自己的同伴对这副景象指指点点。

随行身着黄色衣服的妇人一时惊讶，随后盯着这红灯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是这样，前些日子不是说卢小姐和徐家姑爷好上了吗？怎么一转眼，又要嫁给自己的义兄了？”

“哎，这大户人家的生活就是乱，以前还以为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是知书达理的呢。”买菜的妇人微微叹了口气，瞟向卢宅的目光也变得有些鄙夷。

听了这话，黄衣服的妇人连连点头，附和着说，“对呀，对呀，还比不上咱们呢！”

“嘻嘻，李夫人，张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吧？”买菜的妇人沾沾自喜，挽上黄衣服妇人的手，道，“走，咱们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

很快，卢家义子今日迎娶卢家千金的消息传遍了若水镇的大街小巷。

当石头得到这个消息时，也是震惊不已，连忙拉着路边的小商贩，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确定是卢家的义子要娶卢小姐？而不是……而不是林家大少爷？”

过去恩怨，让石头明白，轩哥是不可能再和湘儿在一起了。可是湘儿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忽然就要嫁给卢平那个长得贼眉鼠眼的人呢？即便是要嫁，也只有林家大少爷那么器宇轩昂的人才配得上她呀。

其实卢平的样貌生的还算俊，否则莫夫人这么喜欢皮相的人，也不会看上他了。只是有些人目光跟着自己性子一般，变现得有些促狭，石头讨厌他也是无可厚非，一如林浩川第一眼看到他也心生嫌恶。

“这事整个若水镇都传遍了，还会有假，不信你去卢宅看看。不过卢家只请了莫探长，其他人应该去进不去。”小商贩被石头抓着袖子，有些不悦道。

石头见他不像是说假，心里也急了，虽然不知道卢小姐是不是自愿的，但他相信卢小姐的心里肯定是不愿的，此事一定要快些通知轩哥才行。

……

昨日一回到卢家，卢湘便亲自向莫绣莹禀明了一切。过去的十二年，她对自己的爹娘视而不见，如今幡然醒悟，对莫绣莹更是依恋。

还记得她在房里，依偎在莫绣莹的怀里，笑得天真烂漫，“娘，大哥对我很好，我想要嫁给大哥，明日爹回来了，也当为他去去霉运。”

莫绣莹听了是一脸不解，当时就不赞同她的话。

可是卢湘仿佛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十二年来也未讲过这么多话，说了许多大道理，却刻意避开了卢平的为人。

莫绣莹想着云敬轩是不可能再做自己的女婿了，而林浩川也娶了菊清，要是让湘儿嫁去林家做妾，她肯定也是舍不得的。

而卢平至少是他们养大的，将来卢珏义也打算要把卢氏染坊交给他。这一次还打通了莫探长的关系，让卢珏义少了牢狱之灾，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最重要的是，卢湘以后便可以一直留着他们的身边，这不是他们一直所期待的吗？

最终看到莫绣莹的脸上挂上了欣慰的笑容，卢湘才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未眠，当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进屋子，红色的喜字瞬间映入卢湘的眼帘。

卢平吩咐下人一夜之间将卢宅装饰好，窗户、墙壁到处贴满了大红的喜字，柱子、屋檐到处挂满了大红的灯笼。

应了卢平的吩咐，一大清早，竹心便带着丫鬟和喜婆拿着喜服进了卢湘的屋子。

竹心走在众人前面，走近床边，瞧着卢湘眼底的乌青，她吓了一大跳，急忙说道，“小姐，您要是困，就多睡会儿吧。大少爷说了，反正都是在自己家里，也少了迎亲的过程，离吉时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听到竹心的话，卢湘才将自己的目光慢慢挪到丫鬟手中的喜服上。

竟是第二次穿这样的喜服了，一想及此，卢湘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过去的十二年里，她都没有真正的快乐过一天，今后的日子里，她也不会再有快乐了。

轩哥哥，再见。

只觉这一抹抹红色格外的刺眼，卢湘有些吃疼地闭上了双眼，“开始梳妆吧。”

卢湘一直闭着双眼，任丫鬟和喜婆为自己更衣、梳妆。

这一套新娘的装扮，里里外外，丫鬟和喜婆们几乎也忙碌了两个时辰。

旁人不懂她心里的悲苦，丫鬟为她梳好发髻，站在一旁的喜婆想要上前讨个红包，眯眼笑道，“恭贺小姐大喜，愿小姐和少爷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此话一出，卢湘置若罔闻，依旧闭着双眼。

喜婆直接被忽视，有些纳闷，但仍然没有气馁，继续笑道，“卢小姐，妆都画好了，您看看，您今日美得就像九天下凡的仙女儿一样。”

这一次，喜婆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只好心里暗自嘀咕，难道这卢小姐真的是个傻子？亏得她还说了一大箩筐的好话，早知道就不白费口舌了。

竹心虽然也不懂卢湘的心事，但瞧见喜婆眉宇间的不悦，心里也很不高兴。急忙拿了一些钱给她，冷声冷气道，“赏钱不会少你的，我们家小姐喜欢清静，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吵我家小姐。”

“什么喜欢清静，分明就是有病。”喜婆接过钱，嘴里还小声了嘀咕了这么一句。

本来声音就很小，偏偏竹心这丫头天生就是听力比常人还有灵敏，一时气不出，指着喜婆的鼻子，就想要骂，“你……”

“你们都出去吧，离吉时还早，我想歇一会儿。”竹心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卢湘忽然睁开了双眼，面无表情地朝众人吩咐道。

喜婆偷偷看了一眼，卢湘空洞的眸底，心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样的眼神还真冷呀！

丫鬟们轻轻应了一声，便纷纷退出了房门。

这一大早的，莫绣莹也起了个大早，一改往日病怏怏的模样，还让丫鬟为自己细细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选了一件喜庆的衣服穿在身上。

今日卢珏义会回来，莫绣莹打算亲自去接他的。可是卢平一大早就派人过来通知，说他会亲自去接卢珏义，让她在家里好好照看着卢湘。

莫绣莹为这儿子的懂事，乐得合不拢嘴，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这些年都在操心卢湘的病，好不容易这父女间的心结打开了，而她的湘儿也找到了好的归宿，实在是太令她高兴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快乐，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的快乐。

卢平早就巡捕房的人商量好，今日一早便放了卢珏义。可是走在巡捕房的半道上，却遇到点事耽搁了一会儿功夫，待他到巡捕房时，卢珏义竟然被人接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不等我来了再放人？”卢平有些火了，冲着看守巡捕房的人大声质问道。

看守巡捕房的人也不是什么软角色，“莫探长吩咐今日一大早放人，难道我们连莫探长的话都听了吗？你不知道算个什么东西！”

卢平面色一沉，生生咽下这口气，眼下不是与这个人争辩的时候，以免事情发生变数，他得赶快回家才行。

……

这边将卢珏义接出来的林浩川，一边朝卢家赶，一边对卢珏义说道，“爹，湘儿已经知道了一切，卢平以救你出来为要挟，让湘儿嫁给他，湘儿已经答应了这件事情，现在只有您赶回去，阻止这场荒唐的婚礼了。”

“这个逆子，亏我们这么待他，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奸邪小人！”卢珏义咬牙愤愤道。

眼看二人走到了一条岔道，林浩川却望向了另一条不通往卢家的路，“爹，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就不陪您过去了。但您放心，我会很快赶过来的。”

“浩川，你要去做什么？”卢珏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心里生出不安。

“到时候您就知道了，再往前面走，有接您回家的马车，爹，这一次我会让您十二年所受的冤屈通通都洗清。”林浩川说完，不待卢珏义做出反应，便朝那一条路匆匆地跑去了。

那条路，刚好是通往徐家的近路，一想到这里，卢珏义的眉头忍不住蹙得更紧。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再去思考其他，那么珍爱的女儿，他怎么会让卢平那个禽兽得逞。

卢珏义加快了步伐，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便看到了林浩川说的马车，一路上都是他催促马夫赶路的声音。

然而，卢平骑马走小路，终究还是比他快了一步。

卢宅的大厅，莫绣莹已经端坐在高座，一见到风尘仆仆的卢平，便起身张望，却没有见到卢珏义的身影。

“平儿，你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