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夫子一进来,热闹的屋子之中立即便静了下来,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刘静淑在临走之前投给了赵榆一个同情的眼神,赵榆只当做没看到,赵欣带来的宫女也快步走了出去。
莫夫子冷眼扫视了众人一番,见赵榆和赵欣都在,便点了点头,一尺长的戒尺敲了两下桌面。
“咚咚。”
戒尺和桌面撞击发出的清脆声音重重的撞击在每个贵女的心头。
自从莫夫子担任她们的夫子以来,众人从未见到她笑过,而且莫夫子对于在她任教的这一个半时辰之中,不守规矩或者是未完成课业的贵女,毫不留情便是一戒尺。
更甚至,莫夫子还打过安平公主赵欣戒尺,赵欣哭的不行,莫夫子烦怒之下便将安平公主赵欣赶出了屋子,这样丢脸面的事情让赵欣气恼不止,向皇后娘娘告状,可最后的结果便是皇后娘娘让赵欣亲自给莫夫子道歉,并罚了写五百个大字,这才将事情揭过。
也因为这件事,贵女们都知道,在莫夫子的课上是一定要守规矩的,即便被打也不能哭。
莫夫子让身边的金嬷嬷将每个人的作业收上去,然后拿在手里慢慢查看。
“刘静淑,背诵上节课所讲的内容,”和其他夫子不同,莫夫子直接省略了开场白。
刘静淑姿势优雅的站起,对莫夫子点了点头,“……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慧,其使民也异……”
她的声音抑扬顿挫,很是优美,让人无限神往。
赵榆侧眸看向坐在自己斜前方的刘静淑,她背脊挺直,绝美的容颜不带任何的紧张,声音舒缓,语调平稳,优雅中带着一丝柔和。
屋子里的贵女们看向刘静淑的视线,也由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带了些羡慕和佩服。
赵榆就这么看着刘静淑,暗自点了点头,她很聪明,不然如何凭借一个人人看不起的庶女跻身于京城贵女之中?还在文采非凡的京城赢得第一才女之名?
她温和,柔顺,待人接物更是让人盛赞不已,举手投足间都让人觉得很舒服。
可赵榆却没忘记,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纯良无害的女子,污她名节,将她推入地狱。
“夫子,我背完了。”
温婉的声音打断赵榆的沉思,她侧眸看向刘静淑,她也回头对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意。
莫夫子未曾抬头,仍然翻看着手里的作业,只是恩了一声,然而这对于一向惜字如金的夫子而言,已经是最高的赞赏。
刘静淑恭敬的对夫子行礼,脸上并没有多少欢喜。
“安阳公主,背诵第二卷第十一篇。”
莫夫子声音一落,屋子里的人都露出一抹诧异,随后看向赵榆的眼神便带了些嘲讽和不屑。
每个人的眼底都写着一句话:这个榆木脑袋,会背什么书?等着夫子的戒尺吧!
赵欣看向和自己只有一条道路之隔的赵榆,眼底多了些期待,她很期待赵榆因为背不出来书,被先生当众打戒尺的没脸行径。
在众人不屑的目光之中,赵榆缓慢的站了起来,眼角余光便看到自己斜前方的刘静淑,极快的将书翻到自己所要背诵的那一页,然后将书下滑,用衣襟半遮着,从赵榆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全文。
刘静淑回头对赵榆展颜一笑,无声的说道,“快读。”
赵榆嘴角勾勒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嘲讽,抬头挺胸,古井无波的双眸目视前方,“……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信也……”
屋子之中的贵女们全部目瞪口呆的看向赵榆,这对于一向注重举止言行的贵女们而言是最要不得,从此便可看出众人是有多么的震惊了。
坐在宽大书桌之后的莫夫子,翻动作业的手僵硬了一下,清冷的双眸落在作业上有些丑陋的字迹上,“赵榆”二字跃然纸上,她只是刚好翻到了赵榆交上来的课业,所以便直接点了赵榆的名字。
赵欣盯着赵榆的脸颊,怎么可能?她不相信那个榆木脑袋竟然能这么流利的将课文背诵下来!
这篇课文,她都不会背诵,赵榆怎么会?
“……不患人之不己者,患不知人也。”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之中,赵榆将课文背诵完,不理会众人的异样眼神,赵榆轻声道,“夫子,我背诵完了。”
赵欣死死的盯着赵榆,忽然她看到前面的刘静淑衣襟一动,眼底露出一抹嘲讽,冷声说道,“夫子,赵榆作弊!”
赵欣一句话将便将屋子之中所有人的视线全部吸引了过来。
赵榆侧眸看向自己身侧的赵欣,古井幽兰般的双眸之中没有一丝的波动,“皇妹何以见得是我在作弊?”
赵欣得意的看向赵榆,立即站了起来,伸手指向她前面的刘静淑,“刘静淑帮你在作弊!她拿着书给你看!”
而与此同时,刘静淑的身体一动,从她的身体和书桌之间掉出一本书来。
声音虽然不大,但仍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赵欣快步走过去,不等刘静淑动作,便已然将书捡了起来,兴奋的说道,“夫子,这就是证据,我刚刚都看到了,刘静淑将书本放在下面,刚好可以让赵榆看到。”
她将书本放在夫子的书案上,一脸得意的看向赵榆,冷哼一声,说道,“赵榆,如今人证物证确凿,你有何话说?”
莫夫子淡漠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目光在赵榆赵欣和刘静淑三个人的身上扫视一遍,目光阴冷的说道,“刘静淑,安平公主所言是否属实?”
刘静淑忐忑的抬头看向莫夫子,目光在扫过赵榆时,温婉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和迫不得已,轻声说道,“夫子,我错了,我不该将书拿给安阳公主看。”
她话音一落,赵欣便扬声说道,“夫子,刘静淑都承认了,赵榆作弊无可厚非,还请夫子从严处置,以儆效尤!”最好是将赵榆赶出女子学堂,省的她看到了觉得烦心。
刘静淑为难的看到赵榆,立即走至莫夫子面前跪了下来,“求夫子不要责怪安阳公主,安阳公主母妃才去世,心情不佳,又那么多天都不曾来学堂,安阳公主让静淑帮忙也是逼不得已。”
“什么逼不得已?夫子向来深明大义,坦诚不会背诵,夫子也会体谅,弄虚作假却是不应该!虽然赵榆是我皇家公主,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先生惩处赵榆,”赵欣一副完全为赵榆着想深明大义的说道。
莫夫子抬头,看向自始至终都不曾说话,神色淡淡,神情镇定的赵榆,“安阳公主有何话说?”
赵榆对莫夫子敛衽行礼,淡然说道,“夫子,安阳没有作弊,如若夫子不信,安阳可再次背诵一遍,或者当堂默写出来。”
赵欣眸子之中带着些许的不敢置信,她嘲讽的看向赵榆,“你发什么疯?你根本就不会背诵!”
赵榆仍然不理会赵欣,只是淡声背诵,“……礼之用,和为贵……不患人者不己者,患不知人也。”
刘静淑更是吃惊的看向赵榆,上一次背诵,刘静淑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可这次,赵榆却是目不斜视将整片文都背诵了下来。
脑子里有些晕眩,好像有什么事情变的不一样了?
一刹那,刘静淑神色有些慌乱。
赵欣满眼惊疑的看向赵榆,脑子里有很多的疑问,最后只化为了一句,“你怎么能背诵的出来?”
赵榆古井幽兰般的双眸扫视了她一眼,随后便对莫夫子说道,“夫子,我背诵完了。”
“善,”莫夫子点了点头,示意赵榆坐下,这才看向震惊中的赵欣,“安平公主可满意了?”
赵欣张了张嘴,看到莫夫子眼中的不悦,怕惹怒莫夫子,视线一转,便落在了同样神色慌乱的刘静淑身上,“我没有说谎,刘静淑之前都承认了,她帮着赵榆作弊。”
莫夫子脸上多了一些沉思,屋子之中顿时一片寂静,在这片不正常的寂静之中,刘静淑紧张的握紧了手,纵容她心有七窍,此时也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解围。
既然赵榆能背诵出来课文,那赵榆请自己帮忙作弊的事情便不成立,那岂不会说,自己在冤枉赵榆?
那她营造出来的知人温和优雅,纯良无害,岂不是会毁于一旦?
她不甘心!
刘静淑立即跪了下来,一脸戚戚然,“夫子,静淑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请夫子明察。”
赵欣见刘静淑如此,脸上立即多了一丝嘲讽,她早就看不惯刘静淑了,一个庶女竟然进皇宫置办的女子学堂不说,竟然还能得一个第一才女之名?那岂不是说他们这些嫡女和嫡公主都是草包了?
冷笑一声,“刘静淑,事到如今,你就承认吧,明明就是你陷害赵榆未果,想要推脱责任,什么第一才女,依我看真是浪得虚名,竟然能做出这般龌龊的事情,我看这第一才女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