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这日正是皇后寿辰。

天刚蒙蒙亮，朗月就已带着两个丫鬟送来衣服，许韶华坐在铜镜前，由青青帮着梳妆，视线却落在铜镜中朗月的身上。

她还是那一身素净的装扮，目光温柔，认真地为明亦初穿戴，苍白的脸颊总算有了些红润。

“小姐，你看这样可好？”

青青出声，许韶华这才回过神来，抬眸望向在镜中的自己，只见镜中人一身湖蓝色云锦宫装，一头青丝绾成回心髻，簪着宝蓝翠心珠钗，两边装饰着一些小小的翡翠，额头正中垂着一只玉坠，眉下双眸清亮明澈。

一旁的玉兰毕恭毕敬地递来一张红纸，许韶华伸手接过来，放在唇间轻抿了一下，又放回桌上。

“现在什么时辰了？”

“王妃，刚刚辰时。”玉兰垂着眼睑，双手端放在腹前，低声道。

许韶华扫了她一眼，与第一次见面相较，她确实变了不少，也沉稳许多。

披上斗篷，众人便出门了，朗月将他们送到门口，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叮嘱明亦初：“王爷，天冷，斗篷莫要取下。”

明亦初点头上了软轿，她这才用帕子掩着口鼻低低地咳嗽，许韶华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帮她顺气，“你也要注意身子，府里下人多，你不必事事操劳。”

朗月眉眼含笑，道：“多谢王妃体恤。”

软轿到达朱雀门，这次倒是没人再阻拦。下了软轿，许韶华与明亦初并肩走在前头，青青玉兰紧跟其后。再后面是朗月安排的侍卫，两人都是一身藏青的衣服，年龄相差无几，只是一个深沉睿智，一个冷面无情。

几人走了不多时，迎面来了个公公，看到许韶华时，疾步迎上来，“奴才见过王爷，王妃。”

许韶华认出他是东宫的人，不由有些纳闷，“李公公怎会在此？”

他笑的谄媚，“太子殿下在筹备晚上的宫宴走不开，特命奴才前来接王爷与王妃。”

“我们又不是不认得路！”明亦初嘟囔道，满脸不悦。

许韶华只当做没听见，客气道：“有劳公公了。”

两个侍卫被拦在后宫外，不得入内。几人继续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转了个弯，抬眼便看到园门牌匾上清梅园三个大字，伴随琴声传出的还有阵阵腊梅的香气。

“请。”

许韶华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皇后原来就不太喜欢她，每次见她总是一副不假辞色的模样，如今万不可出了差错。

而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清梅园里热闹非凡，各宫妃嫔、公主、官夫人，隐约还见到几个受邀的王爷。

华丽的舞蹈和优美的音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太监通报辰王、辰王妃到时，竟无人有反应。

穿过人群望去，主座上霞冠凤袍的皇后正与一个宫装女子聊的兴起，眼中含笑，很是愉悦。

那女子衣着华贵，装扮出众，一颦一笑皆是端庄贤淑。可当她放下酒樽侧脸转正时，却露出一张与许韶华一模一样的脸。

许清华。

许韶华脚步一顿，恰巧她抬眼望来，两人视线交汇，各自都是一愣。

只见她与皇后耳语了几句，随后皇后也朝许韶华看过来，微微颔首，笑意不达眼底。

许清华起身，身后丫鬟立即上前替她理了理裙摆，跟着她走向许韶华。

太子妃一动，众人视线自是被吸引过去，谁这么大架子能劳动太子妃亲自起身相迎？

看着那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儿装扮成自己曾多次幻想的样子，愈靠近，许韶华就愈恍惚。

那是谁？

许清华？还是许韶华？

“姐姐。”声音柔若春风，却硬生生将许韶华拉回现实。

“臣妾见过太子妃。”许韶华垂下双眸，福了福身。

“自家姐妹，无需多礼。”许清华伸手执了她的手腕，向主座方向走去。

众人看到许韶华，不由感叹起来。同是倾城貌，一个成为太子妃高高在上，一个却嫁给最不受宠的王爷，从此山高水远，无波无澜。

明亦初好奇地探头看着两人的脸，小声向青青询问道：“怎么两个娘子？”

青青吓的手一抖，差点将手里的锦盒摔在地上，急忙压低声音道：“另一个是太子妃，小姐的妹妹，王爷莫要再胡言！”

来到皇后跟前，许韶华不敢抬头看，恭敬地跪下，却瞥见明亦初仍后知后觉的站在身边，忙扯了他的衣摆，让他一同跪下。“儿臣（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祝娘娘福寿绵长，康乐宜年。”

“起身吧。”

“谢娘娘。”

皇后身后的嬷嬷过来接了寿礼，打开盒子让她看了一眼。皇后素来信佛，见盒里是个纯玉打造做工精致的菩萨像，念了句阿弥陀佛，看向许韶华的目光也柔和了些，“辰王妃有心了。”

“不敢，娘娘满意便好。”

明亦初一路听了不少许韶华的叮嘱，虽然不喜欢宫里的繁文缛节，却也不敢造次。只是早上尚未用早膳，此时闻得院里花香和各种糕点的香味，刺激的肚里开始抗议。

“母后，臣媳许久不见姐姐，想与姐姐说些体己话。”许清华执起酒壶将皇后的酒樽斟满，双手端起送到她跟前。

皇后接过来，笑的温柔，“去吧去吧，早些回来，否则待会儿太子回来见不着你该急了。”说着，举起酒樽抿了一口，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许韶华与明亦初。

“娘子……”见她要走，明亦初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咽了口口水。

许韶华偏头看他一眼，低声道：“你先入座吧，我去去便回。”又对玉兰道：“你看着王爷，别让他闯祸。”

“是。”玉兰垂下眼睑，眸中喜色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