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顾颐现在的病反而给顾国公府活下去的机会,顾国公府到如今境地已经跟没落没什么两样,若是现在顾颐身强体健再搅动风雨什么的,难保帝王不会一时心狠灭了顾府。
顾若紧紧攥着折子,眼眸里面的漩涡深不可测,有着看透一切的痛苦悲伤。
败了,顾国公府真的败了。
白芷看着顾若那般模样不由得叹了叹气,顾若一个出身世家大族千金小姐,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年华,却要扛起一族兴亡的重任。
顾若虽然不待见她,可是白芷却对于顾若有了好感。
离开顾府以前白芷去瞧了瞧顾颐,曾经在言容的接风宴上见过他,一身的傲然之气。如今躺在床上,面上血色全无,连曾经威严无比的眼眸里都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苍苍的白发似乎突然之间就长满整个头,与一个平常的老人家无异。
无论他的一生何等风光无限,到了垂暮之时依然逃不过岁月的狠戾和无情,可能他一辈子得到的都不及岁月从他身上夺走的多。
顾颐虽然老了,可是眼光却是不错的,顾若不仅聪慧无双,而且有着杀伐果断。第二日就找了刑部照着白芷的法子做了,查抄了闵安最大的富商陆明富,将他入狱,其他富商多多少少查封了一些闹得凶得铺子,整个闵安的富商一下子老实了不少。
各地的富商多多少少受到了官府方面的压力,不仅如此白芷还制造了些舆论。说这些钱是富商从百姓中取来,如今却不肯为了国家为了黎民而付出,反而煽动民心制造暴乱。大魏不会看着自己的子民因为富商的动作而失去温饱,无论富商取走多少都由朝堂的官商补上。
一时间大魏子民再也没有和着富商一起闹的,对帝王爱戴拥护不少,民心甚齐,富商再无钻空子的可能。
北宁樾半眯着眼睛看着云复呈上来的折子,带怒的笑意一直挂在嘴角。原还以为这次动乱会让言容大费周章一番,没想到他那么狠,彻底断了富商这一条路,但是得到了民间不少民心。朝廷插手了不少商业,一时间民间富商有的财力也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本事那么大的言容,如果不可以收为已用,看来她要想想法子除了他了。
白芷去顾国公府的第五天,顾礼都已经熟识了她,才在府门口呢就同她打招呼了。
“白芷姑娘你来了,谢谢你近日一直来府上陪着若儿,自从你来了之后若儿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自从顾颐一病不起之后顾若就一直忙着顾国公府的事,整天眉头都没有几个时候舒开的,不过白芷来了就好多了,偶尔也有时间在花园里逛逛。
“伯父客气了,顾若是我的朋友,她开心就是最好的了。”
“是啊,顾若小姐开心,我们也就安心了。”
是上官卿的声音,白芷猛地回过头去,之间一袭玄色官袍,依旧风骚地摇着扇子的男子,不是上官卿又是谁。
几日不见,上官卿居然做了官。
“上官公子来了,顾礼不知,失礼了。”
顾礼笑着迎了上去,上官卿混迹帝都多年 名声在外,不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多。
上官卿朝顾礼行了一礼走了过来,倜傥的气度里多了些稳重,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顾大人多礼了,本官此次前来也是要与顾若小姐商讨商讨关乎富商入狱一事,不知现下可否方便?”
上官卿的官服是刑部的,白芷不熟识官服代表的官阶自然看不出来,那是他找他爹帮他在刑部谋的。上官宏为官倒也算正直,可是上官卿是他唯一的儿子,平日里还不务正业,现下突然要入朝为官,还情真意切他都动容了不少。舍了一张老脸,帮他谋了一个。
上官卿递了一个得意的眼神与她,表示自己多么神通广大,言容心肠歹毒他也不是吃素的,现在白芷来了顾国公府他不是也照样来了。
“方便,上官公子里面请。”
顾礼迎着上官卿进去,走在最前面。上官卿靠在白芷身边,一脸得意。
“喂,怎么样,我这身官服不错吧。是不是衬得我愈发英俊不凡了?”
白芷笑着瞥了她一眼,道了一句闷骚便大步走开了。上官卿赶紧跟上去凑在白芷旁边着急道
“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才穿上这身官服的,不好看吗,挺好看的不是吗,有了他本公子以后就是朝廷的人,走到哪儿都得被叫一声大人。白芷你倒是说说,好看不好看啊?”
不是女人才在意衣着上面的吗,上官卿这是神经了吗,一身官服有什么好看,而且顾礼就在前面,她爆粗口都不能,只是回头瞪了上官卿一眼。
上官卿却像是得了话痨一样,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气得白芷差点一巴掌朝他呼噜过去。
顾礼觉得有些异样,一回头正对上白芷对他笑得一脸灿烂的模样。
上官卿来了顾国公府,恐怕她又不得安生了。
六月份的日头一天比一天毒,白芷无奈抬头看天,丫的,怎么不让上官卿是个哑巴呢。
“见过丞相大人,华敏有礼了。”
言容刚刚从北宁易的宣政殿出来就被华敏堵住了,她曾经写了信函给言容,又几次登门造访都是无功而返,今日入宫陪皇后说话无意间听闻言容入了宫所以才得意称了病从皇后那儿出来。
明亮的日光落在言容脸上,他扬唇笑了笑道
“真是巧啊,居然遇见了圣女。”
夏日日头毒,两人便沿了树荫走,华敏眼睛直直看着言容,有欣喜,也有隐忍。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袖,袖口都起了褶子,走了半晌,华敏似下定决心般道
“不是,不是巧合,丞相大人,我是特意等你的。”
突然间,两个人有默契地同时停了脚步。
“不知圣女找本相可有何事?”
墨黑色的瞳孔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的深渊,即使他在看着她,他的眼睛里面也找不到她的影子。
这样的男子是她永远无法猜透的,可是她却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无论是他的淡然或者冷漠疏离。她觉得顾若喜欢宁王很傻气,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言容那样的男子,她即便倾尽一切也可能无法得到他的心。
袖口下摊开的手掌复又合拢,里面似乎捏了什么东西,她垂首笑了笑,目光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丞相大人可否记得五年前的七夕佳节?”
手心攥得越来越拢,眼睛里面是无法掩饰的紧张。
言容的瞳孔愈发墨黑,五年前的七夕佳节,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登上相位的第三年,朝中根基势力刚刚稳固不久。他却在深夜遇刺,而且那次遇刺计划周祥,杀手人数众多,他身边培植的暗卫死了十个。他受了重伤,被刺腹部,差点命丧。后来虽然捡回一条命 可是到底没有查出来谁要害他。
“你是?”
眼眸里写着几分不敢确定,当年寒冷的深夜,他似乎都看见了地狱修罗,四面八方的杀手,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口,必死无疑的形势。下一瞬间是一个女子温暖的手掌拉着他遁入水中逃过了劫难。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暗卫救了回去,都说没有见过什么女子之类,他还以为是他看花了。
袖口下的手抬起来,手掌渐渐摊开,那是一个一片薄薄的玉片,上面却雕了花纹繁复的云雷纹。
那是他当年玉佩上面丢的一块儿玉片,还是北宁易赐给他的,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丢了也没在意,现在想来应当是那夜逃命的时候丢的,所以玉片才会在她手里。
“是你,是你救了我?”
皇宫中各色艳丽的花朵迎着盛夏而开,空气里带着花朵儿的馨香,粉蝶围绕其间。他长身玉立,眸中总算是有了她的影子。
华敏勾唇淡笑,目光与言容目光相接,她是帝都最美的女子,才华家世无一不是令人艳羡的。表姐说得对,很多东西要靠自己争取才有的。
“那夜我也只是偶然路过,没想到居然遇见了丞相大人,我今日说出此事并非其他,只是很想知道当年第二天丞相大人不辞而别是因为什么,是被杀手追杀还是被救走了。”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不会水的,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在那样重重的险境下牵着他的手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手里紧紧攥着残荷,手心都划出了口子,可是为了他愣是忍住没叫疼。她怕,怕稍微发出一点儿声响就会被杀手察觉。但是却在第二天她去为他寻大夫的时候消失地无影无踪,就那样走了,没有一点儿音讯。
她以为不会再见的,萍水相逢的一个人罢了,哪里去找呢,却在帝都成为尊荣的圣女之后在送大军出征之时看见了他。时至今日她依然记得他当时的样子,一袭玄色衣袍,面容恍若神人,立于百万兵马之前帝都城头之上,那样好看。
他是她注定的那个人,从那一刻起她就无比的坚信,所以哪怕是那么多的权贵皇亲对她竞相追逐时她都不曾动摇半分。
她以为她有一天会告诉言容这件事的,但是绝不是在这样的场景下,为了博得在他心里的一丝地位。而是他们成亲以后两个人相依偎着回忆过往,然后再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