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涵，回来了，米先生在祠堂等你。”
见米子涵回家，福管事迎了上去，把米扬交代的事转述给她。
米子涵有些疑惑，问道：“祠堂？”
“是的，先生交代说您一回家就请您去祠堂。”
米子涵对福管事笑了笑，把书包递给他，说道：“福叔，麻烦你了。”
福管事接过书包，笑着说道：“没事，快去吧，别让先生等急了。”
米子涵点头，离开福管事的视线，肌肉开始绷紧，看来又有几天不能去学校了。
祠堂是祭祖的，除了过年过节和一些重要的事情，不能随意进去的，祠堂还有一个用处，就是米扬家教米子涵的地方，也就是他家暴的地方。
米子涵脸色有些苍白，脑袋极速运转着，期中考试都过去了，米扬的面子也没有受损，她在学校也没有闹出什么乌龙，米扬这是要干嘛？
学校，她想起来了，还有最近的霍飞告白事件，同性恋，她冷笑一声，唐科不会说出去，没人会随意传播关于米子涵的新闻，当事人不多。
她了解他们班主任，他们班主任是从来不管她的，她的这些小事怎么可能告诉米扬的，那就不是他了。
米扬这么急着找她是在怕，怕她真的是同性恋，怕她给他丢人，米家出来一个米扬就可以了，现在来个米子涵，从少年就这样受关注未必件好事。
可是米扬把她抛出去不是为了保护米因吗？如果不是为了保护米因，米扬又怎么会搭理米子涵？
米子涵冷笑道，“真希望户口本上的年龄可以改大几岁。”
如果她成年了，她就能把户口迁走，不在把自己的名字留在米扬的户口本上。
她就可以自由了，但前提是她必需成年。
在那之前，她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米扬的面子，一个动作，一场考试都是一样，要考虑米家的形象。
还有三年，认栽吧，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你足够的物质，也收走你想要的自由。
多少年后的米子涵都会想起那天晚上米扬的话，她也会后悔她十九岁做的决定，因为她年少时以为的再忍三年，被她变成了很多年。
原来隐忍这件事可以变成习惯，然后慢慢被黑夜吞噬，进入黑洞，你再也看不见。
从前厅到祠堂很远，远到米子涵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思考怎么回答米扬的话。
她只是在纠结回答是或者不是。她也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终于推开了那扇红色的大门，进入祠堂，里面有一个小院，然后是一间房，推开那间房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很多牌位，米子涵没有注意那些牌位和名字。
而是看向地上的人，地上有两个蒲团，米扬就跪在其中一个蒲团上。
“您找我？”
米子涵走了进去，把另一个蒲团往后拖了拖，拖在米扬后一点距离的地方，跪上去。
“长大了，知道跪了？”米扬说道，在他看来，米子涵是从来不会认错的，更不会下跪，即使是被打的血肉模糊，她也不会认错，今天居然跪了，这很让他意外，也让他害怕。
米子涵成长的太快，太聪明了，是不是说明他就老了，老了可不是个好的现象。
米子涵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我跪是因为您希望我跪，我才跪的。”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大概猜到了。”
“不错，越来越聪明了，只是不知道你今天的答案会不会顺我心呢？”
米扬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米子涵，米子涵的答案是不会顺他心的，因为他了解米子涵，她只会顺自己的心意。
米子涵抬头看着米扬说道：“您希望我怎么回答我就怎么回答，这样您会高兴吗？”
“啪。”
米扬一个巴掌打在了米子涵脸上，他已经知道米子涵的答案了，可米子涵已经太聪明了，聪明到让他有些害怕。
米子涵没有闪躲，任由米扬的巴掌落下，顶着红肿的脸，抬头看着米扬，米扬的脸色有些奇怪。
她冷笑道：“你怕我？”
“我怕你？笑话，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自信？”
“从你脸上看出来的，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初我出生的时候没掐死我？”
“只要我想，什么时候都可以掐死你。”
“不不不，现在你掐不死我了。”米子涵摇头说道：“因为你现在很需要我，不然你不会把我叫到这里进行家暴，而是找个地方把我埋了，不是吗？”
米扬冷笑道：“我是怕把你的埋了我还要找个人去抵命，浪费别人的生命。”
“抵命，真是可笑。”米子涵冷笑道，盯着米扬一字一句的说道：“要抵我的命，那只能是你来。”
米扬从房间的门旁边拿来一根长鞭子，朝米子涵的背一鞭抽了下去，米子涵吃痛，哼了一声，挺直了背，却没有说话。
“要是受不住了就告诉我，我可不想你死在这里。”
米子涵说道：“你自己看着打吧，只要留我条命就可以了。”
“有血性，不愧是我的女儿。”
米扬一鞭一鞭的抽打着米子涵的背，她始终没有闷哼，强忍着痛，挺直着背，白色校服已经渐渐变成了粉红色，她也还是闷哼着不出声。
米杨也不停手，一直打着，真要打到她认输为止，米子涵就像是他情绪发泄工具一样。
他不高兴了，米子涵只要犯了一点错就会被打，仿佛他把对别人怨愤的情绪都要发泄在她身上一样，又仿佛是米子涵使他那么怨愤一样。
有时候他会很疼米子涵，可在他看来，米子涵跟机器人没什么区别，对他冷漠着，对别人永远都是机械式的笑容。
别人的女儿会琴棋书画，她却只会打架斗殴。
可他从来都不会反思，他不知道米子涵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想知道，就像他不知道米子涵的妈妈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漠一样。
“你怎么跟你妈妈一个样？”米扬愤怒的说道，你为什么跟她一样冷漠，一样不尽人意，一样的太聪明。
米子涵脸色苍白，脸色留满汗水，攒了口气力说道：“真是高兴，她不是被你打死的。”
“啪。”
又是一个巴掌打在米子涵的苍白的脸色，她依然没有闪躲，默默承受着，这是她跟她妈妈学的，这样可以把米扬逼疯。
是人都知道，米扬从来不打米子涵的妈妈，从来不会，连碰都都小心的碰着，因为他是真的爱她，珍爱她，直到她离开世界。
也没有人知道米扬是这么对米子涵的，就像没有人知道米子涵的妈妈是为什么去世的一样，包括米子涵。
米子涵一直视她母亲为偶像，尊重她，爱护她，看着她为了一些事情出头，风光无限，也佩服她可以为了某些事愿意隐忍，直至死亡。
不过米子涵很为她母亲感到高兴，因为她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而不是继续隐忍，这也是米扬怕她的原因，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是多么可怕。
米子涵苍白的笑着说道：“其实你不用怕我的，因为我是你生的，你应该很了解我的才是。”
“你怎么能变得这么可怕？”
米子涵冷笑道：“我变得可怕，还不是你教的。”
“我可教不出你这样的女儿。”
米扬又一鞭打在她身上，米子涵猛的往前吐了一口血，又费力的竖直身子，等着米扬的鞭子落下。
“你就不能认个错吗？”米扬看着米子涵，希望她能服软，哪怕只是说来给他听，就是让他停下手也好。可是他的注视被米子涵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你都打的差不多了，还要我认错做什么？”米子涵抬头看着米扬，“我就是同性恋，我就是喜欢女人，我从来都不会逢场作戏，更不会违心求全自保。”
米扬说道：“你知道我只想听你认个错，就那么难吗？”
米子涵笑的苍白，“我没错，认什么错？”
米扬说道：“一定要这么倔吗？”
米子涵冷笑道：“那麻烦您告诉我，什么是错，什么又是对？”
“你的感情违背常理，就是错。”
“违背常理，常理是什么？”米子涵冷笑，“大多数认为是对的就是常理，少数人就的被淹没，你说过落后就要挨打，那是不是少数人得挨打，如果多数人打不过少数人怎么算？改变常理？”
“对，改变常理，如果那少数人可以赢的话。”
“这是您说的，只有赢的人才有资格说规则，输的人就只能是没有脑子的傀儡。”
“你觉得你能赢吗？”
“能在你的鞭下活下来，为什么就不能赢呢？”
“那事因为我想让你活着，活着才能感受失败，感受无力，感受这世界的冷漠。”
“我不是你，也不会活成你这个样子，差劲到只能对一个未成年动手，和你眼中的小孩子较劲。”
米扬又一鞭打在她那已经被染成红色的校服上。
“打死我吧，打死我就没有能威胁到的面子了。”
米扬没有再继续，把鞭子往门后的桶里一扔，打开门，离开了祠堂。
米子涵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脸色苍白的纸片，背上血肉模糊，白蓝相间的校服早已没有了原来的颜色。
米子涵费力抬头看了一眼那些牌位，很快便找到了她母亲的牌位。
“他也怕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