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没事的,母亲不必这样自责。”马尔静轻声安慰周氏坐下,紧咬牙关,“从前在府里咱们不是照样对付她么,任凭她意志顽强苟活到如今,我就遂了她的愿,从此便叫她生不如死。”
“来人,”话音未落,只见门外的丫鬟们急急慌慌的跑进来,“二姑娘有什么吩咐?”
“我和母亲要去西城钱掌柜店里给大姐姐挑选出嫁的礼服和首饰,你们去准备准备。”马尔静斜眼冷冷道。
“可要叫着大姑娘?”许是感觉着这屋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侍奉周氏的二等丫鬟秋儿问出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有些后悔,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只是想周氏可不要惩罚自己才好。
“叫她做什么,”周氏没好气的嚷嚷。
“母亲不要气了,正好趁着天气好些出去散散心。”马尔静一个眼神递给周氏,周氏会意,但也是不情不愿。
“可是二姑娘,夫人正在禁足期间,老夫人吩咐不能踏出大门半步的。”秋儿身后刚来的小丫鬟白芷不过十三四岁,尚且对府里的规矩还不熟悉,更别提知晓周氏的脾性了。
“啪!”周氏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可怜白芷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脸上就挨了一个巴掌。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秋儿给我拖下去打,这小蹄子看着也是没记性的,就帮她长个心眼。”周氏正还在气中,正好一个出气筒撞到自己枪口上,哪有不发泄发泄的道理呢。
“母亲,”马尔静眼神肃目,正色道:“母亲这是不想出去了吗?”
“我被那死老太太关在这破地方闷都要闷死了,哪里还有不想出去的道理孩子。”周氏想起那日平白无故被钱老夫人惩罚,心有不甘的说道,“可你也知道...”
“要是女儿有办法能让母亲出来母亲可愿意听尔静的?”马尔静神秘兮兮,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果真有办法?你那祖母可是个死脑筋..要是.”
没等周氏说完,马尔静硬生生的打断了周氏的话,“母亲且等着,只是莫要为难这些下人们,不然传到祖母那里祖母又该责怪母亲了。”
“我周修宜掌管侯王府这么多年,又怕过谁么,等这老不死的一过去,我看谁还能奈何的了我!”周氏恨意满满,咬牙切齿。
“母亲这样就失言了。”马尔静轻咳一声,掩面轻声说道。
远处青环正从后院偏门小厨房出来,隐隐约约听的有什么动静,没有过多的声张,悄悄的溜走了。
“大姑娘,奴婢刚才给您去拿些小食的时候看着二姑娘像是往老夫人那里去了。”青环轻轻放下手中的糕点,道。
镇北侯虽然为人平庸无才,在前朝也尽不受众臣待见,但当今圣上却很显然没有因此而冷落马世杰,不仅将京中最豪华的院落府第赐给他,而且还经常会赏赐些朝廷进贡的珍惜玩意儿,朝臣也因此上书觐见了好几次,圣上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草草了事。
究其原因,镇北侯祖上原是当今圣上已经驾崩的皇阿玛儿时密友,还曾陪伴先祖出生入死,征战沙场,可惜却英年早逝,前朝皇帝弥留之际万分叮嘱圣上要好生厚待马氏一族,也就是如此,所以即便是马世杰为人懦弱,品行皆差,可圣上还是很器重,身居高位,荣华富贵享其一生,府里的一切配备虽比不得宫中,但观望这京都之地,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
马尔蓝微微阖上的双眸此时睁开,懒懒的答应了一声,“任凭她做去吧,咱们且看着。”
此时已是接近晌午十分,钱老夫人欢喜的叫厨娘备好了马尔蓝平日里最爱吃的饭菜,准备差身边的管事嬷嬷赵妈叫马尔蓝过来一起用午膳,却听的门外一声甜甜的声音传来,“祖母,尔静来看看您了。”
钱老夫人仔细听了听,才慢慢喊着:“进来吧。”
赵妈是钱老夫人嫁进马家时的陪嫁丫鬟,一晃这么些年过去,已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却对钱老夫人忠心不变,这让钱老夫人格外器重赵妈,府里的人且不说是谁,看着赵妈总要格外客气一些,马尔静款款走进来,看见赵妈为自己挽起里门的珠帘,道了一声,“有劳赵妈了。”
“二姑娘客气。”赵妈面无表情,请了马尔静进去。
“尔静怎么想起这时来祖母这里了,”不知是对马尔静刚才在府上前堂还有所不满还是怎样,平日里对孙儿格外慈爱的钱老夫人此时却不瘟不火的。
马尔静见此状,心里已是了然,眉眼一弯,提起朱红色绫罗凤摆群的裙摆,坐在钱老夫人身边,“今日本是三拜回府上的日子,不想二世子却有些事情耽误了,刚才前堂又出了那岔子事情,没能来向祖母问安真是尔静的过错。”
“罢了,罢了。”钱老夫人长吁一声,“你若是有这份心怎么都是好的。我还想着叫尔蓝过来陪我这老人用饭,既然你过来了,就顺便吃些再走吧。”
又是马尔蓝!这个名字以前听着只是憎恨,现在却像一顶紧箍咒似得,紧紧的缠在马尔静的心头,简直就想拿把刀冲过去把她碎尸万段才能让这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彻底消失。
不自觉的撰紧拳头,马尔静硬是逼迫着自己挤出一丝笑容,“嫡长世子和大姐姐的婚约刚确定,想必大姐姐也有许多事情准备,祖母若是觉得索然无趣,尔静可以陪着祖母下下棋。”
“好孩子,枉你这样乖巧懂事,”钱老夫人虽已年迈,身体大不如从前,但是非却很是分明,“不比得你母亲,”
“不瞒祖母,”马尔静话已至此,眼角竟有一丝湿润,“尔静挂念母亲,刚刚去看望竟看的没几日母亲竟生生瘦了一大圈,听说了大姐姐的婚约,母亲更是觉得后悔,还叫我一定好好帮着祖母大姐姐操持婚礼...”
说着说着,竟掩面哭泣起来。
“周氏能有如此觉悟,也算是我对她没有白白期望。”钱老夫人粗糙的手拭去马尔静挂在脸上的泪水,道:“尔蓝这孩子从小不像你,衣食无忧的,祖母一直对她有所亏欠,只是我如今力不从心,府里也着实没有几个能靠得住的人,这事情就交给你母亲去吧,也算是叫她将功折罪。”
马尔静心里窃喜,脸上却还是像受了委屈一样,“俗话道,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尔静没能好好对祖母和父母亲尽孝,在平王府里整日只是觉得自责,却也是无济于事,祖母...”
“好了好了,”钱老夫人安慰起马尔静,“今日这样喜庆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你嫡姐有了好归宿,以后在王府姐妹也是相互一个依靠,你也不必太自责,我们都好,都好。”
是啊,以后进了王府,可要好好倚仗这位‘嫡姐’呢。
“老夫人今日开心,二姑娘陪着老夫人多吃些饭菜吧。”此间隙,赵妈已经命人又把饭菜全部都重做了一遍,菜式没有任何变化,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饭菜的香气。
“都说祖母的厨子是皇上特意从苏杭挑了几位资质深厚的送过来的,怎么今日做的饭口感和以前如此不同呢。”
“你大姐姐自幼和世杰生长在边关,那地方条件艰苦,物资匮乏,本想着挑些尔蓝爱吃的菜做,可这孩子硬是习惯了那里的饮食,所以今日厨房都是照着这个喜好做出来的。”
“二姑娘若是吃不惯,老奴去叫厨房重做一份。”赵妈问。
“不必了,祖母喜欢就好。”马尔蓝表面洒脱自然,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马尔蓝,若是能将你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这几日的镇北侯府安静的有些异常,自从钱老夫人应允周氏解禁之后,周氏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跋扈,虽还是厉声厉色对下人,看见马尔蓝也没有那样好的脾气,但终归还是有所忌惮。
马尔蓝瞅着这会子清净,自己整日待在屋里,没事情的时候计划一下‘事情’,不然就是陪着钱老夫人下下棋,用个膳,只是齐子轩自从那日就再也没有来过,或者说,马尔蓝再也没有见过。
进入六月份的京中有些早早的燥热起来,不同于往年,府里如今是已经开始忙着备起了消暑用的器件。
马尔蓝正在里屋写着生前那痛不欲生,非人非鬼时经历的事情,努力回想着具体的时日,听得门外一阵嘈杂声,青环出去一看,原来是管家手下带着人来了。
“大清早的这是做什么?”
要是搁在以前的话,不用说是青环,即使是马尔蓝说话都是没有分量的,可今时已不同往日,马尔蓝不过三两月就要嫁入平南王府,成为人前显赫的嫡世子妃了,那个时候自己已是万念俱灰,任凭是谁都能踩上几脚的,也是源于此由头周氏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蹂躏自己,府里虽不比的皇宫,但下人们历来是惯会看人眼色,趋炎附势的,因而镇北侯府‘女主人’不喜的人他们就更懒得伺候搭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