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日柔远长公主婚宴结束,李雅澈在没人的时候,终于可以发泄自己的不满,一拳打到了墙壁上。
却听得一个柔软温润的声音慢慢近了:“淮南王爷这是作甚?不喜欢红镜么?”
李雅澈抬头,脸上是止不住的愤恨。他看着红镜,红镜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不管是言行还是举止,都无可挑剔,想必他已经来皇宫很长时间了。
“你要知道,虽然皇兄把你赐给我,但不代表着你我之间就有什么关系。”李雅澈愤愤道。
红镜也不害怕,又上前一步:“淮南王想怎样就怎样。”
媚眼如丝,气息如兰。
“你不要管我,走。”
红镜“咯咯”地笑了:“淮南王说笑了,红镜既然已经是您的人,又怎能丢下您一人不管呢。”
“你!”李雅澈本就愤懑,又听见红镜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扇他一耳光。
但是他终究没有。李雅澈收回手,整了整衣袖,对着始终微笑的红镜道:“你退下。”
“遵命,王爷。”红镜行了礼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侧着脸看了看李雅澈,还是一贯虚妄的语气:“只是红镜有一事提醒王爷。何子羡君,怕是已经——”
“滚!”李雅澈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紧紧捏着拳头。
“呵呵。”红镜眯眼一笑,款款走开了。
这就是二人的初遇。
翌日清晨,皇上起床的时候,何子羡还是醒着的。他闭起眼睛装睡,他听到皇上差不多穿好衣服,外面的梳头太监进来给皇上梳好头发又被皇上叫出去。
忽然耳边有呼吸的感觉:“子羡,我知道你一夜无眠。今日好好休息。”
何子羡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明黄色的背影关上了门。
他起身,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记起夜里的雷雨。
恐怕一直要到夏季,才没有这么多雷雨天了吧。
既然皇上已经允许自己随意出入皇宫,不如就出去走走。何子羡整理好仪容,带着他的白绢伞走出了君羡斋。
果然,门口已经没有守卫了。
今天是个艳阳天,才早晨,阳光就已经很灼热了,地面上还有残留的雨水,但也都被晒成一片一片快要干涸的小水洼。
一路上风景很美,雨后泥土的芬芳馥郁,各种花儿争奇斗艳。
何子羡想了想,干脆走到了暮蔚园,刚进来,就看到这里开满了他最喜欢的栀子花。而前日如同汪洋的迎春花已经一朵都不留。
“这是怎么回事?”何子羡随手召来一个候在那儿的小宫娥问。那宫娥先是行礼,复又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何子羡君,这是昨晚皇上吩咐的,把迎春花都撤掉,换上您最喜欢的栀子。”
“哦,你下去吧。”何子羡刚说完,突然又把宫娥叫回来:“等等,帮我拿个小花篮来。”
“是。”那宫娥迈着小碎步走了,不一会儿就把一个小花篮呈给何子羡,何子羡接过,把花篮跨在胳膊上,又叫宫娥帮忙撑着伞。
他行走在栀子花海中间,花香便成了他的体香,他的手指在花朵之间流转,时不时揪下一朵放在花篮里,很快,花篮就已经半满了。
细碎的,洁白的花朵,和他绣有凤凰纹的银白色衣袍相映成趣。
“你叫什么名字?”何子羡边采花边问。撑伞的宫娥小声答:“回何子羡君,奴婢名叫流儿。”
何子羡微微蹙眉,摘下细心挑选的一朵花放在篮子里:“流儿?这名字……就像雨里的浮萍,太过悲伤。这样吧,今日我跟皇上说一声,把你换到君羡斋来,以后就叫你花嫤好了。”
“奴婢叩谢何子羡君。”说着,花嫤有条不紊地收起白绢伞,深深一叩拜,再起身又为他撑起伞。
何子羡转头看看她。花嫤长相一般,但是做事稳重,她把伞都遮在自己头顶,她却整个人暴露在烈日之下,几滴汗从她的额头上留下来,她还是端庄地举着伞,一声不吭。
又是一朵栀子花被放在花篮里。何子羡有点心疼她,于是说:“花嫤,我们回君羡斋吧。”“遵命。”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暮蔚园走了出来,何子羡提着清香的花篮一直往前走,走到拐角处,他猛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是他。
李雅澈手上包着纱布,站在拐角,也有些惊讶地看着何子羡。
“他的手怎么了?要不要紧?不行,不能再关心他,他已经,不是你的了……不能紧张……就这样,就这样走过去……”何子羡在心里默念,但是那一步却是怎么都跨不出去。
不能在他面前败下阵来啊。
何子羡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就继续往前走,花嫤也谨慎地跟在身后。
不能……不能……他咬着下嘴唇,几步的路程似乎变得无限长,一步,两步……好,就这样……从他身边经过吧……
偏偏这时他踩到了曳地长衣的衣角,一个趔趄,手里的花篮掉了下去,栀子花洒了出来,粘上了雨水和泥土。好在花嫤眼疾手快,在何子羡摔倒之前稳稳扶住了他,但是下一秒,花嫤分明看到何子羡在哭。
“子!”身后传来李雅澈爆发一样的声音,何子羡站起来,背对着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几秒钟后,身后才传来李雅澈稳当的声音:“何子羡君,你的花,我捡起来了。”
何子羡鼻头一酸,控制着自己的语气:“纯洁的花已经变得不纯洁了,要它还有何用。我们走,花嫤。”
“是。”花嫤低着头,瞥见何子羡紧紧咬着下唇。
他洁白的衣裳上溅上了泥水,就像刚才的栀子花。花嫤在心里叹了叹气,但是,栀子花尚且有人捡起,那么你呢,何子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