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羡没想到皇上做的这么绝。他看着皇上下令让朱公公把他留宿君羡斋的消息广而告之却无能为力。
罢。既然自己和李雅澈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是夜,月明星稀。
皇上把何子羡抱到床上。软绵绵的床,枕头和被子上用金丝线不知费了多少工匠多少个日夜绣出来的精美牡丹花纹,若有若无的只有皇上才能熏的淡淡龙涎香,金丝楠木所制的床架,上等苏杭丝绸织成的床帷……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绮丽的梦啊。
“你哭了。”皇上没有躺下,只是站在床边,他看到平躺的何子羡眼角流下泪水。
何子羡伸手拂去。
“为何?”
“子羡只是……太开心了。”
李雅墨淡淡笑了一下,他坐下来,徐徐为何子羡宽衣解带。
桌子上熏着充满魅惑的进贡香料,是什么味道,又辨别不出,只是闻了之后,感觉无比舒畅。
皇宫,被富贵的咄咄逼人的笔画所妆饰,蔓生出一派颓唐之极的靡丽。
皇上为何子羡褪去上衣,便自己也拔簪卸冠,除靴脱衣,躺在了何子羡身边。
金色的是香炉,碧色的是茵褥,朱色的是帷幄。用已渐入佳境的香气衬托着,真正是一场纸醉金迷的繁华好梦。
何子羡不禁想到柳永的词。纵有良辰美景,更与何人说?
突然外面下起雨来了,皇上的长发和他的一头长发铺染在床上,纠葛不清。一道惊雷轰隆隆地响过,何子羡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皇上怜爱地抚摸他的头,在他额头上留下一吻。
何子羡就是有这样超然物外的魅力。他的面庞,玉碾就,雪堆成,眉目如画,眼波如流。
这场雨来的突然又猛烈,不一会儿,满地都是被打落的桃李花瓣,红红白白,衬着茸茸青草,苍苍绿苔。
君羡斋内的金色香炉吐出袅袅香烟,氤氲散开,混着湿润的水汽,沉得往人衣衫上跌撞。
飞甍凤翼上,雕栏砌栋上,石阶御道上,已叫雨淋湿,飞檐上流下一串一串的水珠,急转直下。伴着江畔新柳,一如塞北的苦雨,倾盆滚珠,打头疾风,更添行人之苦。
后来又转成骤雨,无凭无依,倏尔而来,击碎清园水面,扯裂点点绿蘋,满地的菏叶都盛着喧闹无比的雨声。
金炉里的熏香香料几乎已经烧完了,雨又变得淅淅沥沥,缠绵流转,不胜哀婉,绵绵而下,细如游丝,只是略无休止。
这么久了,皇上只是躺在他身边,没有任何动作。
何子羡忍不住问道:“雅墨,你不是说……”
皇上看了看他沙汀月色一样的双眼,说:“子羡,我会等你,等你愿意的那一天,我自然会这么做。”
说罢,皇上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何子羡,不再说话。而何子羡,失眠到了天明。
真是小楼一夜听风雨呐……
这晚,同样失眠的,还有李雅澈。
红镜早在他身边沉沉睡去,他也无心观赏美人,听着窗外连绵不休的雨声。突然打雷了,李雅澈再也躺不住,一下子坐起来,穿好衣服和靴子,拿起一把伞,就要往雨里冲。
这样的雷雨天,他会害怕的。
李雅澈焦急地都快要哭出来,但就在他都要推开门的一刹那,他又退了回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扔下伞,颓然坐下。
“八王爷想去便去啊。”身后的红镜不知何时坐起,话里带着挑衅的意味。
他是根本没睡着,还是刚醒?李雅澈看着他,看着那张惑乱众生的脸。
红镜修长的腿露在外面,一手支颐,斜着眼看着李雅澈,嘴角挂着笑意。
李雅澈别过头去。他从一开始,就看不透这个人。记得那日皇兄把他赏给自己时,红镜在殿外候着,那不冷不热的笑容,配上他美好的容貌,在柳絮飘摇中显得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