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苏小米都不是会只会感伤,坐以待毙的弱者。
现在依旧如此。
既然在外头已经不能找到任何能联系得上沈济北的办法,苏小米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回家,从长计议。
她所在的位置离位于东区边缘地区的苏家大宅并不远,但对于苏小米来说却分外困难,毕竟她腿上还有伤。
能怎么办?还不是得一步步走回家。
… …
穿过一条条或繁华或冷清的街道,眼前渐渐浮现一座耸立在绿树中央的独栋别墅,别墅灯火通明,奢侈的装潢散发着暴发户的铜臭味。
没错,那就是苏小米的家。
苏小米一边揉着腿,一边往别墅靠拢,她受伤的那条腿的脚踝处已经肿得看不出原形,可以说这些天的养伤都成了白费。
忍着疼痛走到门前,她还没摁下门铃,不过冷风一吹,门就开了。
“家里什么时候也弄得像欧明决别墅那么高级了?”暗暗嘀咕,苏小米一边纳闷,一边还是将信将疑地推开门,往里走。
庭院里停了好几辆跑车,而车库早就已经塞满了,苏小米要想往里走,还得不停拐弯,走得好不委屈。
还在感叹怎么回事,转眼就看到别墅内屋门口被拉开一条大缝,里头光影散乱,悠扬的音乐不断飘散而出,还夹杂着嬉笑的声音。
不必猜,苏小米也知道又是苏子月搞的鬼。
思及此,苏小米下意识地转身,打算等里面的人都散了,她再进去,却不想会听到她的名字在里头响起,“苏小米她呀… … ”
卧槽,这不是苏子月的声音吗?
一想到此前的矛盾,苏小米顿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忍不住回头凑到门口,将耳朵贴在虚掩的门上偷听。
“不是我说,苏小米就是被包养了,不然她怎么到现在都没出现?”苏子月说罢,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尖刻。
她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哄堂大笑,他们乐于调侃,“不是说家丑不可外扬吗?你怎么到处这么说你妹妹?”
不说倒好,这一说,苏子月笑得更加夸张,语气难掩嘲讽之意。
苏小米没有看到她的模样,但她猜得出,苏子月现在一定是掩着嘴,仰头大笑,手里还要端着杯红酒,嬉闹中红酒洒在了裙子上,空气中弥漫着甜丝丝的暧昧气味。
这样的场面,她已经看了好多年。
晃神之际,苏子月已经开始她的新一轮贬低,“什么妹妹,你就不要开玩笑了,我跟她可没有任何关系,她就是个贱女人所生的野——”
“怦——”突然从门口传来的巨响打断了苏子月的话,也成功地将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门口,只见苏小米站在门口,手还紧握门把手。
苏小米身着衬衫长裙,衣服跟头发全都湿透,脚踝处也肿胀不堪,看上去相当狼狈。
相比之下,苏子月一身华丽的低胸抹裙加身,跟她简直是天壤之别。
“真是,吓死人了。”苏子月捂着心口,艳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恐,倒是充满着戏谑,好像就等着苏小米出现,“你来的时候好歹给点动静啊。”
苏小米不回应,她不想跟苏子月纠缠下去,现在她只想着赶紧上楼,把这身衣服换了。
然而要想上楼,就必须得经过大厅,苏小米能装作若无其事地从身旁经过,那些宾客可不能。
苏子月稍使一个眼色,她那些狐朋狗友就立即会意,纷纷挪动位置,愣是将苏小米堵在大厅中央。
中央顶上的水晶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眼前的一切像是幻境,太不真实。
意识到自己被拦住,苏小米扭头看向服装各异的众人,皱了眉头,“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话音刚落,又有人开始嬉笑,那语气别提有多嘲讽。
“今天是子月的生日派对,你作为妹妹,确定不留下来玩玩?”坐在苏子月身旁的男士抢着说道,“陪我们玩玩。”
靠,当她是红灯区的小姐啊?
垂在腿侧的手顿时攥紧裙摆,苏小米咬牙忍耐,神色却越发严肃,“你们自己玩就行了,我一个外人就不掺和了。”
说罢,她又转头看向苏子月,缓缓道,“姐,祝你生日快乐。”语毕,她旋即挪动脚步,一瘸一拐地朝着楼梯接近。
宾客看她也欺负不得,只能自讨没趣,往旁边一挪,给她腾出位置。
可苏子月就是不甘心,她将手中红酒杯一放,火速站起来将苏小米叫住,“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肩膀一僵,苏小米松开湿哒哒的裙摆,扭头,以精致侧脸相对,沉声问道,“还有什么事?”
她不该问的,因为这么做只是将自己往火口里推。
但是不这样做,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听说你被包养了,能跟我们说说你被谁包养了吗?我的朋友都在好奇呢。”苏子月媚笑,眼神却凶狠如秃鹫。
她要让苏小米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只有这样她苏子月才有出头之日。
可惜她自己那么想,苏小米还不一定跟她一样蠢。
跟她玩文字游戏,苏子月在开玩笑吗?
沉默片刻,苏小米忽地轻笑出声,她还是不愿意转身正对着苏子月,斜着眼一扫,樱唇轻启,“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被包养呢?”
又是跟刚刚一样,只要她一说话,就有人嬉笑。
她在灯光之下反倒成了最大的笑话。
苏子月这会儿笑不出来了,冷哼一声,眉眼间尽是嘲讽,“得了吧,我才不相信你说的鬼话,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证据?
“证明你是诬赖我的证据吗?”苏小米冷笑,从手中掏出那条项链,她刻意露出项链背后的爱心标志,“这样算不算?我都有了沈济北了,哪还需要被包养。”
要知道沈济北一直是苏子月心头最大的缺憾,现在苏小米这么刺激她,她不气疯才怪。
端起红酒杯往苏小米身上一泼,苏子月毫不客气地怒骂,“别拿沈济北来压我,你以为沈济北是真的爱你吗?我告诉你,他也会离开你的。”
全世界的每一个人都会唾弃苏小米。
她会让苏小米沦落此境的。
“这已经不是姐你能管的事情了。”苏小米并不在意苏子月攻击她的话,她只想快点结束这恼人的对话,“我只不过是想证明我是清白的,绝无包养这一说。”
不管苏子月愿不愿意相信,苏小米说完就即刻转头,一瘸一拐地踏上台阶。
“你给我站住。”苏子月气得跳脚,浓妆艳抹的面容变得狰狞而扭曲。
她的嘶吼让气氛僵住,却没能叫苏小米停住脚步。
苏子月愿意跟她玩,她还不愿意捧场呢?
一步步踏上台阶,苏小米像是忘了脚踝处的酸麻,走得快速,恨不能跑动起来,谁知刚这么想,她就被堵在了通往二楼的平地。
视线中突然闯进一个身着深色旗袍的圆润身影,不必猜,苏小米也知道那是苏家夫人。
她该管这个人叫妈。
抬头,与苏母四目相对,苏小米旋即扬起嘴角,笑得亲切,“妈,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还是说我吵到你了?”
她说着恭敬的话,却一步步往后退去,生怕苏母的戾气会传染给她。
到底该躲的还是躲不掉,苏母都撞见她了,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行了,别假惺惺的,你就不累吗?”苏母抱住双臂,抵在胸下,雍容华贵的妆容掩盖了她的土气,不过还是遮不掉她脸上的褶子。
不等苏小米回应,苏母就自个儿把话接下,一步步将她往楼下逼,“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些天去哪里了?怎么在那次豪强宴会过后就消失了?真不是给包养了?”
那次豪强宴会只供上流社会的名媛参加,若有像苏小米这样地位低下却也能参加的人,那十之八九就是被名流之士包养了。
说到那次宴会,苏小米脑海里立即浮现欧明决的英俊面容,她也依稀记得那晚的疯狂,欧明决充满情欲的眼,她的迷乱。
即便只是几块记忆的碎片,都让她脸红心跳。
见苏小米不回应,苏母本来想发脾气,谁知会撞见她腆着脸的模样,苏母毕竟阅历深,一看就知道苏小米心里有戏。
那不更好?她就是想让苏小米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吐出来。
苏小米一时晃神没有回答,待她反应过来时,苏子月已经抢先一步,在楼下附和,“可不是,准是被包养了。”
一次两次可能还有人当作笑话听,但是连着重复那么多次,就是原本有人不相信,这会儿也都该动摇了。
苏小米被逼得精神崩溃,她索性不回应,就让苏母跟苏子月两人一唱一和,厅中宾客看笑话。
一直到她实在撑不住了,才抬眸与苏母相对,从深色瞳眸闪现出来的肃杀之气,令苏母一怔,停住了嘴。
“妈,如果没有我的事,能让我先回房间吗?”一字一顿地问,苏小米阴沉着脸,显然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她全身湿哒哒的也就算了,背部还被苏子月泼了红酒,现在一身糜烂的酒味,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就算再能忍耐,她也是有尊严的人。
楼下的人仍然在哄笑,苏小米听不下去,索性转头,扬起下巴,已居高临下之势,如同君王对她的臣民下达命令,目光沉沉,“各位请安静,别忘了你们是在别人家,别不知分寸。”
全场霎时安静下来。
确定没有人反抗,苏小米才回头,挪动肿胀的腿往苏母逼近,她勾起嘴角,与年老色衰的苏母相比,她不施粉黛就漂亮过人的脸完胜。
她伸手想抓苏母的手,苏母嫌恶地抽开,这倒中了苏小米下怀,她不停住脚步,仍然往前逼近,“我说我能回去了吗?不然留下来陪您跳支舞?一起探讨一下您造谣生事的功力?”
“罢了,你快点给我回房间,别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苏母厉声呵斥,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苏小米轻笑起来,旋即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挪上台阶。
她看上去像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