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宫。
香炉袅袅,暗香浮动。鱼纹交织的锦帐,房中女子落座于绣锦前,纤纤长指细细地抚过绣架上的长幅绣作。那是一幅百鸟回巢的壮阔之作,栩栩如生,像是最好的画师的精心画作。
“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惠斋有了些变化,比如园角种上的四株紫色幽兰。惠斋本是素雅的,种上了紫色的幽兰倒是增添了一抹亮色,百绿丛中一点紫。
惠斋中设立了一个小佛堂,是为太后专门设立。
玉贵妃一路便直接去了那,这条路走了不下百次,便是闭眼她也能摸过去。
佛堂中,太后穿着荷莲交错的锦绿的衣衫,右手执笔正在认真地抄着佛经。她目不斜视地,眼中似乎仅有佛经的存在。
“臣妾参见太后。”玉贵妃恭敬行礼。
佛堂中素雅清静,很是祥和。明黄的锦帐错落整齐,不见一点污秽,纤尘不染的金晃晃的佛像坐落在佛堂的正殿之中,表情温淡,眸光却是带着俯瞰众生的柔和。
“萧儿,知道哀家为何会在这时诏你前来吗?”
太后头也未抬,手也未停,声音有些深沉,让人捉摸不定。
“回太后的话,萧儿自是明白的。”玉贵妃了然地点了点头,精致妆容下的脸庞显出几分愁意。
她的手抚过腰间挂着淡蓝的蝴蝶玉佩,那是她一年前入宫时王上所赏赐的珍品。虽是珍品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凡是新人入宫皆会获赏。
“哀家相信以你的聪明程度你自是心中明了的。现在的后宫就像平静的湖面跃起了一条跳入龙门的鲤鱼,一时激起千层浪。其他的鱼瞅着是越发的眼红,想要取而代之,哀家亦要说她们不知天高地厚。鲤鱼看似不堪一击,却是心思缜密。”太后慢慢地说着,手上的动作旧没有停下。
“如此,我们便不能轻举妄动,这趟浑水便让她们自己搅混了去。这样我们也可探探王后的深浅,再行计划。”她的手轻轻地摸着冰冷的玉佩,慢慢地紧握住。“不知萧儿说得可对?”
太后终于停住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来看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意。
“萧儿,很好。别人道这或许是个好时机,既是浑水便是越搅越浑的好,却不知浑水溅身便是抹不去的污点。搅浑不成,反是沾一身的泥泞。”
夜幕降临,天空晴朗幽深,却遗憾的是个无月之夜。
晚膳时分,桌上摆着刚上齐的四菜一汤,菜香袅袅,倒显得其乐融融。
“溪儿,这个字的意思大概是……”房中,血雪指着书上的一个字正要解释,却被某小鬼十分不识趣的打断。
“啊!好香呀!母后,我饿了,我们先吃饭吧。”话音未落,小小身影早已欢欢快快地奔向了饭桌,在宫女的帮助下顺利地爬上了座椅,对着满桌的美食垂涎着口水。
“那便开饭吧。”血雪让桃心收了书,也并不生气。
毕竟像小溪儿这样才四岁的孩童不能太过苛责,对她来说正是欢欢笑笑的时候,若是严苛了反而会适得其反,倒不如顺其自然。
“哦!吃饭啰!”小小女娃顿时满足的叫了起来,稚气的笑颜挂满小脸。
可这笑也没能维持多久,便被欢喜前来禀报的小宫女打乱。
“娘娘,王上来了。此时已进了宫门。”小宫女喜上眉梢,因王上这几日非常忙碌,自大婚后便没有来安雪宫。
虽说也没有去别的娘娘那儿,但小宫女还是十分的担心,只怕一日娘娘没了恩宠。
相对于小宫女的喜悦,小溪儿则是不开心的拧起了眉头,不懂得掩藏心绪的小家伙将小脸拉得又长又臭。而血雪则是颔首,下一刻便领着小溪儿和宫女们在房中等待迎接。
姬无倾却是悄悄而来,用手势打断了正要行礼的宫女,并让她们退出了屋子。
他穿着宽大整洁的云松长袍,和现在的天空是一个颜色,幽深而亮眼。白色的发带飘飘然,及腰的万千青丝垂于身后,几乎要和衣袍融合在一起。他的神情依旧,温和如春风沐浴下的阳光,暖暖的。
身后是随行的一众内侍,包括久未露面的庙简。内侍们留在房外,只有庙简和一个捧着锦黄长盒的小太监跟随进入。
“血儿怎么如此不听话,本王不是说过在你这儿这些虚礼便免了吗。”姬无倾扶住血雪即将行礼的身子,语气颇为无奈。
“王上,臣妾下不为例。”血雪暗自叹气,对于他的做法有些招架不住。这是要宠无下度吗?
“最好如此。若是再犯,定要惩罚。”姬无倾亲昵地靠近她,眸中闪烁着独一无二的宠爱,那令人悸动的光芒又似乎是昙花一现,来得理所当然,去得无踪无迹。
血雪颔首,淡然处之。
可一旁的小女娃却是反应极大的撅起了嘴,一双小小的眼眸折射着强烈反差的光芒,那就是怒视之。白白嫩嫩的笑脸生气起来便是鼓鼓的好看,好像荷塘中吐泡泡的小鱼,煞是粉嫩可爱的紧,哪有半分的渗人。
姬无倾见状便打趣的和她大眼瞪小眼,最终是小溪儿败下阵来,她撇了撇嘴,所幸转过头不看那个‘调戏’她母后的登徒子。
“本王的溪儿公主脾气倒是大得很,想是许夫子教的还是欠了些火候。”姬无倾却是耐心好脾气地将小溪儿抱了起来,一副慈父的样子。
小溪儿很不给面子的挣扎了一阵,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一顿饭吃得剑拔弩张,但还是极为舒心的。
不一会儿便到了安寝的时辰,小溪儿被姬无倾无情的赶回了自己的房间,小丫头脸色十分不好的回了房,眸中却转动着坏主意。
“方才吃的那道‘三思炒肉’倒是十分有意思,血儿真是有想法。”
姬无倾坐在房中,随手翻着桌上满是字迹的白色宣纸,娟秀的小字写得整齐,横竖对得分毫不差,像是从书中临摹出来的一样。姬无倾细细地看着,俊美的脸变得有些深不可测。
“不过一道小菜,王上竟如此心心念念的。”血雪坐在梳妆台前,任伺候的宫女打理着她湿嗒嗒的长发。
她刚沐了浴,换了件月白的睡袍,袍子宽松暖和,斜斜的垂在了地上,宛如天边隆聚的云,显得有些厚实。
“三思,一思昨日种种,二思今日累累,再思明日芸芸。寓意是甚好。”姬无倾抬眼看她,眼底深处带着思量。
“王上多虑了,这只是一道‘三丝炒肉’罢了。”血雪淡淡地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