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整座城市已灯火辉煌,热闹依旧。街上行人匆匆而过,不知他们此时是否也和立夏一样,就着这繁华夜色,掩盖心底的荒凉。
立夏按时来到陆跃凡先前同她说好的那家餐厅,陆跃凡已经提前到达。望着今晚的立夏,陆跃凡竟一阵心动。
一头亚麻色的长卷发被立夏扎成了利落的马尾,精致的鹅蛋脸上没有浓妆艳抹,只是嘴唇上涂了淡淡的粉红。一身墨绿色休闲薄款长风衣裹住她纤瘦单薄的身体,而脚上那双黑色露脚踝高跟鞋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气场十足。
“立夏,你今晚的气色比那天好多了。”能再次见到立夏,陆跃凡显然很开心。
“我父亲他——还好吗?”立夏直奔主题。
陆跃凡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将桌前的热松仁露推到立夏面前,立夏同他在一起的那些年,她最爱喝的就是松仁露。
“你还记得。”立夏握紧杯身,目不转睛地望着陆跃凡。
“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没忘。”陆跃凡言语真诚。
立夏淡淡一笑,随之果断将杯里的松仁露倒进身边的玻璃瓶中, “你这又何必,把我们的过去像这杯松仁露一样倒掉吧!我们回不去!”
“你为什么就不肯给自己回头的机会!”陆跃凡眉头紧蹙,心一阵抽痛。
一腔怒火瞬间涌了上来,立夏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陆跃凡,如果你今晚约我出来只是为了跟我叙旧,那不好意思,我没那个闲工夫!再见!”说完,立夏起身扭头就走。
“立夏,伯父他很记挂你!”陆跃凡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连忙拉住正要离去的立夏。
呼吸仿佛被冻结,立夏停在原地,手指嵌进掌心,眼睛变得濡湿。
“我时常看到伯父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拿着你和他的合影看上半天,他看着那些照片时,要么痴痴地笑,要么安静得可怕。”陆跃凡神情忧虑地望向立夏,“有一次,伯父正在看报纸,我就给伯父沏了杯明前白牡丹,谁知伯父头也不抬地就从我手中接过那杯茶,然后说了句——立夏啊,我大老远就闻到明前白牡丹的香味了。”
陆跃凡的话触痛了立夏身体里最脆弱也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深吸一下鼻子,声音开始沙哑,“以前他的茶都是我给他沏的,他最爱喝明前白牡丹。”
“你不在伯父身边的这些年,他真的苍老了许多,”陆跃凡心疼地劝说着立夏,“立夏,伯父已经知错,你究竟要到何时才肯原谅他。你知不知道,伯父这辈子最割舍不下的就是你。”
立夏沉默地望着远方,心如撕扯般的痛。
“麻烦你回去告诉我父亲,就说我在这里一切都好,我只是还没准备好同他见面。”良久,立夏低沉出声。
陆跃凡轻叹一声,他拍拍立夏的肩膀,“立夏,伯父他年纪大了,有空多回去看看吧。”
“立夏,伯父他年纪大了,有空多回去看看吧。”陆跃凡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快、狠、准地撞击到立夏那颗一度决绝的心,曾经坚硬冰冷的防线此刻轰然倒塌,“我要走了,再见!”她害怕自己情绪崩溃,于是迅速逃离,就在转身的一刹那,泪水肆意而来,灼烧着她苍白冰凉的脸庞。
下雨了,细细的雨丝朦胧了这城市璀璨的夜色,立夏一直在雨中缓缓走着,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就让这场清冷的雨彻底浇醒她吧,浇醒她吧——
父亲在她的眼里,真的就那么不可原谅吗?难道她自己就真的一点错也没有吗?这么多年,她痛恨父亲,疏远父亲,冷漠父亲,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亲情是她一手断裂的,爱情是她亲手摧毁的,这之后她开心了吗?幸福了吗?没有,丝毫没有。她又何尝不是伤害了她最在乎,最亲近的人!她是有多自私!
思念和牵挂疯狂膨胀,充斥着每一根神经,全身血液翻涌,风雨中,立夏蹲在路边像个孩子般大哭起来:“爸爸,女儿好想你!爸爸。。。。。。”
头顶忽然响起清脆的落雨声,是谁悄悄为她撑起一把伞。不等她抬头,那人已俯身将她慢慢扶起,然后让她靠近他坚实宽阔的胸膛,他用他修长的臂膀环住她,耳边是熟悉的迷人嗓音,“别哭了,我送你回家。”
“你让我哭一会儿吧,哭一会儿又不会死。”立夏泪眼朦胧的望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余恩泽,一种莫名的踏实感以及想要放肆哭一场的冲动感袭上心头。
余恩泽撑着伞,凤眸里闪过疼惜,他轻轻拍拍依偎在他怀中的立夏,“好,你哭吧,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和我在一起能够开怀大笑,笑一笑,十年少,笑比哭好。”
谁知余恩泽的话真的起了效果,本想嚎啕大哭的立夏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之又失态地哭了起来,又是哭又是笑,鼻涕眼泪齐喷发。绵绵细雨中,余恩泽只是安静地为立夏撑着伞,任她在他怀中又哭又笑。
“你先把身上擦干,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半个小时后,余恩泽将立夏送回了她的住处,他将一条干毛巾递给立夏,然后走到浴室给立夏放洗澡水。
待立夏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时,厨房里竟飘来食物的香气。立夏走了过去,脱下黑色西服外套的余恩泽,此时身穿一件淡蓝色的棉质衬衣,褪去往日的冷肃和凌厉,多的是清爽与柔和。只见他卷起袖子,正专心地为立夏做着意面。
“我看你冰箱里就剩下意面了,就先凑合着给你做意面吃好了,就你刚才在路上那么个哭法,估计把胃也哭饿了。”余恩泽一边将做好的意面盛到白瓷盘里,一边不忘风趣地继续调侃立夏。
立夏的肚子果然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她有些尴尬地捂着肚子,满是歉意地说道:“恩泽,对不起,我又给你添了麻烦。”
“你这是什么话!”余恩泽将意面端给立夏,笑容温暖,“我既然遇见你了,就不可能对你坐视不管。”
“你真的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立夏眼圈泛红,内心火热却又愧疚。
余恩泽轻轻弹了一下立夏的额头,责怪她:“丫头,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快吃饭!”
立夏大口大口地吃着,眼泪正大颗大颗地滑落,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流泪究竟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难过。
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冷暖自知这么多年,本以为自己早已对孤独和冷漠形成了强大的免疫力,可以百毒不侵,而当你真正遭遇内心的苦楚时,却又突然手无足措,迷茫困惑中,不知该如何应对和抵御。
如果就是在此时,有一个人心甘情愿地走进了你这样的生活中,他对你百般照顾,让你渐渐感到那些久违的温暖与呵护,你是否要将他视为你生命中的贵人,而后你又该如何感恩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