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以来,谢灵曦以脸上有伤为由闭门谢客,安心呆在屋子里练字。算起来,自小学的书法课以后,她再没碰过毛笔。
这里用的都是繁体字,虽然,她完全无意给原来的谢灵曦扛起第一才女的名号,但字还是要练练的。她不想有什么万一的时候,写出来的都是黑疙瘩。
自从那天她将谢丞相和谢夫人晾在中堂,她本还猜测会有什么后果,却没想到,谢丞相不但没有罚她,反而在府里下了命令,说她大病初愈,需要静养,早上不必请安,而且任何人不得打扰。
最让她想不明白的是,自那日起,谢丞相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连私下里都没有找过她。按理说,他女儿宁死不嫁王爷,他这个当爹的立场艰难,关于她投水自尽的事情,总要说两句,可谢丞相却是只字未提。
虽然她还没见过的两个弟弟以及梁姨娘,但毫无疑问,谢丞相是这府里最大的狐狸。以她这英语系在读研究生探究人心的水平,根本猜不透一个沁淫官场的丞相是何居心。
如此这般,谢灵曦也懒得费心思,反正这么一闹,她从第一才女变成废物的事情必定传了出去,而谁也不会急着去害一个废物的。就算保不了一世,却必定能保一时平安。
她一个重生人士,没什么大追求,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多活几年,享受享受古代的新鲜空气,还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忧生活。
“小姐,五少爷来了。”
芍药规矩地垂头回话,却因为话中的内容惹来谢灵曦一阵皱眉。
“不是说我闭门静养吗?他来做什么?”
“五少爷说,小姐您在房间里呆了好几天了,他来带您出去走走,透透气。”
谢灵曦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深。如果说她和谢翠华存在隔阂,是因为嫡庶的关系,那么,她和谢玥齐之间,就不是“隔阂”能够形容的了。
谢玥齐是男子,而且是府里的长子,却不止要屈居弟弟之后,甚至要处在大姐与她这个四姐之后,在男尊女卑的世界里,这种矛盾,远比她和谢翠华之间要大得多。可以的话,这个府里,她最不想有所交集的,就是谢玥齐。
谢灵曦慢条斯理地将练字的宣纸收好,连笔墨都归了位,才对芍药说:“请进来吧。”
“四姐,近来可好?”
根本没等芍药去请他,谢玥齐就闯了进来,想来他根本就是站着她门口吧!
谢灵曦在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幸好她刚才没有说什么,要不就全被听到了。
谢玥齐看起来十五六岁,一米七多的个子,仿佛比她还要大些。他身穿粹白的袍服,系墨绿色的腰带。他身上带着属于这个年龄独有的阳光与帅气,让人看着就觉得朝气蓬勃、眼前一亮,真所谓翩翩少年郎!
谢灵曦不禁在心里感慨,古代天朗气清,看来非常养人,真是绝版小白脸儿!
单眼皮,眼睛偏长却一点都不小,睫毛浓浓的,像画了眼影,眼角略微上翘,因为笑着所以隐约有几分魅惑,书生气中透着些痞气,但无意中露出的两颗小虎牙又透着几分可爱。
谢灵曦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这个男孩,她不讨厌!
“我是玥齐,还记得吗?”
谢灵曦摇头,心里想的却与外表冷清淡漠的模样十分不符。
这个弟弟长得这么妖孽,以后得祸害多少小姑娘?
“你要带我出去走走?”平淡不惊的语调,清冷的表情,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中映出来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凉。
谢灵曦明显看见谢玥齐的喉结动了一下,不禁扯动嘴角轻轻笑了。
她有这么可怕吗?似乎她经常会把男生吓地不自觉地咽一下口水,但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谢玥齐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而是从他的小厮手中拿过一顶纱帽。
“听说四姐失去记忆了,我觉得这样总憋在房间里更是不太好,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要戴这个?”
谢灵曦并没有接过纱帽,而是指着它,理所应当地问起来,这可把谢玥齐给逗笑了。
“四姐,未出阁的姑娘外出一定要带上纱帽的。”
谢灵曦瘪瘪嘴,表示不满,但是必须入乡随俗。窗外的知了叫得比那个世界欢实多了,这么大热的天,这边本来衣服就是里面一层里衣,中间一层衣裙,外面一层轻纱,再捂个纱帽,她要出痱子了!
“你是我弟弟,可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大呢?”
谢灵曦突然就转换了话题,用手比划这两人的身高,她的身高与原来差不多,在一米六五左右,谢玥齐比她高十来厘米。
“我与四姐同是十六岁,只是四姐长我一月。我是男子,比四姐高些也是正常的。”
“哦,难怪呢。那就直接叫我灵曦就好了。”
“四姐,这不和规矩!”
“什么规矩?明明一样大,你却总要叫我姐姐,岂不是显得我很老?”
好不容易返老还童,她才不想被叫老了呢!
“哈哈哈哈!哪里是叫叫就会老的,四姐真有趣!”
显然谢玥齐并没有顺着她的意思,但拉进距离不是只此一招,还有别的方式。
芍药要将纱帽接过,却被谢灵曦拦了下来。
“我和玥齐出去走走,你就不要跟着了。”
“是……”芍药的声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随即脸色变了几变,眼珠滴溜溜地直转圈儿。
“芍药,此事只有你我四人知道,若出了什么意外,问题只会是出在你身上,所以不管你要做什么,掂量清楚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谢灵曦没理会她,径自与谢玥齐一起离开,他的小厮跟在后面。
艳阳下,荼白的衣裙配上纱帽,将她整个笼在白色之中,纤细柔美又纯洁飘逸,仿佛风一吹,她就会隐没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四姐,你是失忆了吧?”
“嗯?”
“芍药是你的贴身丫鬟,人很聪明,你怎么知道她和你不同心?”
“她不敢看我的眼睛。”一个人心虚的时候,会下意识逃避对方的眼神。
“你这失了记忆,人反倒比以前机敏多了!具体的我不清楚,只知道她以前是三姐的丫鬟,你的贴身丫鬟突然出嫁,周姨娘就把她送到你这里来了。”
“哦?”
谢灵曦嘴角微挑,眉眼间带着深邃的笑意,笑得兴致盎然,竟是带着几分邪气。她不在乎芍药原来是谁的人,而是谢玥齐,他分明不接受自己的示好,却又这般明确地表示他与谢翠华不是一伙的,如此行为,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