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ry听出她们是发现了什么,立马靠上来。她检查了一下灵歌手指头下面那道痕迹,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泥土和石灰。”
灵歌闻言点点头,眼中流露出刀刃一般锋利的光芒,说:“既然当时阿月在门外,他必然不可能从门出去。”
“所以只能靠窗户。”苏晴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勾勒着留在窗台上的那一个浅浅的脚尖的印记。
“我们当时也这样想过,他是从窗户爬下去。可是这里毕竟是二楼,他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个能耐?”林嘉佑说道。
“我说的他,并不是指阿城,而是带走他的人。”灵歌解释说。
其他人顿时愣了愣,好半天,还是嘉佑开口问:“你的意思是,阿城并不是自己要逃走的?”
“我还不能确定,阿城是不是心甘情愿跟对方走的。不过我可以肯定,那天阿月出门以后,有人闯了进来。阿月听到的声响,一前一后,就是脚步声。”灵歌笃定地说。
“脚步声会有那么大的动静吗?”嘉佑追问。
“如果是平常的走路当然不会。”灵歌说着,目光移到了窗台的脚印上。她指着这些痕迹说:“你们看,这里有两个脚印,虽然有一部分重叠在了一起,但是还是不难分辨出它们的方向。只要仔细看,就可以看出,它们的方向是相反的。也就是说,一个是进屋时留下的,而另一个则是出屋时留下的。而且也不难发现,方向向外的那一个痕迹要比向里的这一个深一些,也就是说,有人先跳进了屋里,留下一个脚印,然后出门的时候又留下一个,而且身上变重了。我想,应该就是多带了一个小孩的缘故。”
“可是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从窗户上飞来飞去吗?这不是武侠片里面的场景吗?”嘉佑有些尴尬地问。
“这个世界,可远比武侠片要来得疯狂得多。”Merry笑了笑说。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苏晴问。
灵歌指着那痕迹说:“你们看这个泥土。虽然已经干涸了,但如果它一开始的时候就缺少粘性,就不会被留在窗台上,而是被风吹走。从昨晚到今天,一直都在放晴,也就是说这是因为泥土本身具有粘性,才会在干涸之前就牢固地黏在了这里。而且这些泥土发黑发霉,有一种古老的青苔的痕迹。”
“也就是说,那个人是从某个古旧的阴暗潮湿的地方过来的。”Merry眼前一亮。
“没错。而且这几天一直是大晴天,如果要粘在鞋子上的泥土在踏上这窗台的时候还保持着足够的粘性,他经过的地方必然离这里不远。”苏晴接着说。
“更重要的是,那样湿黏的泥土,一定会留下对方的脚印。”灵歌接道。
“那样我们就可以追查到对方来时的方向。一般来说,歹徒得手之后,就会原路返回。也许,我们可以借此追踪到被掳走的孩子。”Merry惊喜地说。
“现在还只是我们的推测。而且这附近有粘土的地方,也说不准究竟有多少。”灵歌蹙眉道。
“孤儿院周围现在都修了人行道和公路,很难踩到这样潮湿阴暗的泥土。而且我们晚上都有人巡夜,如果真有人从正门进来,我们没有理由会丝毫没有察觉啊。而且阿月听到响声后,立即通知了保安,我们搜索了全院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啊。这里交通也并不方便,如果有私家车来往也很明显,对方扛着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一瞬间就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院长说道。
灵歌的目光却慢慢移向了窗外。对面,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在纯蓝色的天空下静默着。
“窗台对面,便是后墙。原始森林里面露水湿重,又离孤儿院那么近……”灵歌喃喃自语地说道。
苏晴的身子微微一颤,眼中闪过的那抹光亮掠过了灵歌的脸。
“森林!”她喊了一声。
屋子里其他的人也反应了过来。
“快,让保安进森林去搜索。尤其要注意泥地上的脚印。那片森林人烟稀少,平时是不会有人留下脚印的。”嘉佑对阿月说道。
阿月慌慌张张地答应着,便冲下了楼去。
其余人也跟了上去。
灵歌正要走,背后吹来一阵风将玻璃窗摇晃了一阵。她蓦地停下脚步,鼻翼习惯性地收缩了一下,就好像嗅到了猎物的野狼。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慢慢地退回到窗口。
那股味道……
灵歌转身往楼下的杂草丛看去。茂密的野草足以遮盖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此刻,它却像一只卖弄风情的手一般,半隐半现地招惹着灵歌的视线和思绪。
“嘉佑!”灵歌叫住还没来得及出门的林嘉佑。
林嘉佑顿了顿,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可不可以带我去这后面的草丛?”灵歌的眼睛里装着隐隐的疑虑。
嘉佑不知道灵歌又发现了什么,以至于突然对那片杂草丛感兴趣,于是点了点头,也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下到一楼去,在唱诗台旁边的钢琴架后面不远处,将宽大的绒布窗帘拉到最角落之后,显露出来一扇很窄的小门,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锁,却没有合上。
“这把锁的钥匙已经找不到了,而且锁也太旧了不好用,所以就一直没有上锁。”嘉佑一边说着,一边取下锁把门打开。
从小门出来,是一个狭长的过道,走了大概十几米远,才看见内侧的围墙上嵌着另一扇铁门。这扇门是开着的,望出去就是刚才那个长满杂草的后院。
“这里以前有个游泳池,后来出了事故,就被拆掉了,这块地也荒废下来。现在已经被杂草覆盖得看不见本来面目了。”嘉佑介绍说。
“事故?”灵歌的心思不全在和嘉佑的话题上,但还是漫不经心地聊着,又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来拨开面前的杂草,似乎在寻找什么。
“那还是在我来这边之前。好像说是有守夜人来这边巡夜的时候溺死在池里,本来也不至于就把池子给废了,但后来说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就加了铁门上了锁。不过这些年来也没见出什么事,渐渐的也就没人管了。”嘉佑说了一通,然后又补充说,“可是我看这些东西也只是大家心里害怕谣传的罢了。估计还有一点是怕院里的小孩子玩水出事才封掉。后来以讹传讹,就变成我听到的那个样子了。”
“这么说,你是不相信世上有超自然生物的存在了?”灵歌问道。
“你是指……鬼魂这样的东西吗?”嘉佑问了之后,又自己笑了笑。“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相信有。那些无辜离开人世的人,这辈子已经这么可怜,如果真的有灵魂,或许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很快乐。”
“生死轮回,都是上天注定的。若是阳寿已尽,那也强留不得。而那些超脱了轮回的人,注定永世游荡在人间,看尽世事沧桑和生死离别,却得不到解脱,才是真正的可怜。”灵歌颇有些感触地说。
“那你是相信世上还有孤魂野鬼了?”嘉佑似乎没有意识到灵歌的弦外之音,仍是笑着问。
“也许,还有比那更糟的东西。谁知道呢?”灵歌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过这时她手里的树杈倒是在草丛的泥地下碰到了什么东西。她蹙起眉头来,躬下身子仔细往拨开的草丛里看去。
又是那股味道扑鼻而来。看来是寻着源头了。
灵歌这样想着。
“这是什么?”嘉佑瞧见不对劲,也凑过来。他看见灵歌手上的树杈把泥土扫开了一些,底下似乎有个坑,坑里有些红色的东西。他半蹲下来,低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他差点没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只见他猛地回过身去扶住墙,胃里开始一阵剧烈的抽搐,翻江倒海一般猛烈。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他才恢复过来,但仍是不敢回头,只是背对着灵歌问:“怎……怎么会有这么多腐肉?”说着,他又作呕起来。
“不过是一堆被撕碎的地鼠罢了。”灵歌看着那堆肉干儿一样的毛皮,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竟连一滴多余的血都没有。她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又将土掩回去,盖住那堆烂肉,就好像盖住了自己此刻纷乱的心事。她抬起头望了一眼正对的二楼宿舍的窗户,脑子里沉甸甸的装满了东西。就在她收回视线的刹那,似乎看到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下面有一个影子鬼鬼祟祟的晃动了一下,转眼却又不见了。这四下虽然长满野草,但是绝不可能藏住一个人!
那就是说……
“阿城怎么会喜欢呆在这种地方?”嘉佑嘟囔说。
灵歌看了他一眼,好像这句话正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一样。但她又不想被嘉佑看出来什么,便说道:“看来这里已经变成野猫野狗的地盘了,我们走吧。”
被刚才那一惊吓,嘉佑早就不想待下去了,赶紧跟在灵歌后面。忽然他又想起来,说:“你一个女孩子,又是高级公司的白领,看到这些东西也不怕?”
“它既不害我,又不妨碍我,不过是些无辜的小生命罢了,我怕它做什么?”灵歌淡淡笑道。
“那你一定是一个心肠极好的人了。”嘉佑说着,也笑了笑。“不过你朋友既然是侦探,你的胆子也不应该很小。”
“胆小就不跟她来了。”灵歌打趣说着,走出了后院那扇打开的铁门,正回过头去看嘉佑,耳边却传来“吱呀”一声响动,就像生锈的铁摩擦之中制造出的噪音。灵歌心一沉,想伸手去阻止,却来不及了。
铁门“砰”的一声,就将还没来得及出门的嘉佑关在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