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无聊啊!”坐在假山稍矮的地方,我摇晃着双腿向一旁伺候的竹砚抱怨着。
都已经五天了,从进太尉府的第二天开始,每天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送什么贺礼。不过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跟太尉府攀上点儿关系而已,真是无聊透顶了!风清泉没有子女,就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不就是嫁个皇子,自己又多了一个靠山嘛!可是,这又关那些人什么事儿啊?!
百无聊赖的晃着腿,双手撑在山石上,仰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却觉得它万分的昏暗。甚至连那原本洁白的云朵都在往下沉着,似乎是想要从天上一下子掉下来,劈头盖脸的把整个人间都死死的压住。
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头的瞬间猛然望见不远处的太尉府围墙,心中一个主意陡生,眼睛便再也离不开那里,只觉得那里的空气肯定比我现在呼吸到的要清新百倍。
“竹砚,今日外面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我的眼睛依旧盯着围墙,甚至连自己都可以感觉到此时此刻它定然是在闪闪发光着的。
粗壮的老槐树在墙根下肆意的生长着,横生的枝桠弯弯曲曲的从围墙上探出头去,它似乎也有着与我同样的想法。
嘻嘻一笑,只觉得光明的未来就在眼前,恨不能现在就从那围墙上跳了出去,什么都不用理会。
“小姐!小姐!”小丫鬟傲芙迈着细小的步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她是阮慕安的贴身丫鬟,经常穿着一件粉嫩色的一等丫鬟服饰,头发在脑后绾成一个漂亮的发髻,两颊垂下几缕青丝,透着几分娇俏可爱,却又不失稳重沉着。
她的声音一出现,我就知道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心中懊恼,却也只得从山石上跳了下来,惹得她一阵惊吓,小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已经在她面前表演过无数次的跳高了,可是,她却依旧每次都会露出如此受到惊吓的表情。她的样子总是十分的可爱,也怪不得我总是想要逗一逗她了。
刚刚落地,我突然惊呼一声“哎呦!”,身体便向着地面倒去。这一次,是真的扭到脚了!
老人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这句话,还真是至理名言呢!
我的眉头早已皱成了一团,然而还不待我反应过来,眼前猛地闪过一道白色的衣袂,整个人便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身体也随之变得有些飘飘然,似乎是......在空中飞翔!
我一惊,终于有了几分回神,然而竹砚和傲芙的声音已经远远的听不见了,只能看见她们俩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圆点,再也看不见。
转头看向拥着我的腰身的那只手,只觉得它万分的白皙,手指纤细,骨节分明,想来这手的主人应当也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吧?
一阵微风吹过,淡淡的芍药的清香飘过鼻端。我只觉得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此时此刻的我,方才猛然之间从梦中惊醒过来。
素锦,芍药......是他?
为了确认心中的想法,此时此刻,我方才想起要去看他的脸。
又是一瞬的慌神,不明原因,心底却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气。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猛地抬手推他。他并没有料到我会如此,环着我的腰身的手被我用尽全力的一推松了几分。然而,正是这突然松了的几分力气,我的身体开始直线下坠。这时,我才悲催的想起,我现在离地面的距离可不仅仅是那块假山石离地面的距离了!
我有些心惊的闭上眼睛,等待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疼痛。大概五层楼的高度,若是不摔死,只怕也要瘫痪了吧?
天哪!我虽然不怕瘫痪,可是我讨厌有些事情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十分!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几乎都要睡着了,那股疼痛却依旧没有传来。莫不是刚着地,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就死了?
稍稍睁开一只眼睛,却正对上那张狼头面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身体略微的有些颤抖,良好的训练让我学会了在任何情况下的第一反应都不是尖声惊叫,而是......
“坊间传闻,你又呆又傻。看来,流言还真是不能信!”他握着我的手腕,也不顾我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自顾自的调侃着我。
我不得不承认,在他的面前,我跟凌燕学的那么点小擒拿手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管用了。
“本小姐是不是呆傻不正常,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还真是狗拿耗子!”我斜眼瞅了他一眼,却见他满眼含笑,一双桃花眼看着我,让我一阵的莫名其妙。
他的身后有一片翠绿的山峦,层叠起伏,虽不高耸,却也透着几分柔和的气息,清雅淡然,仿若一位身着青衣降落人间的九天仙子。
他的眼睛突然看向我跟他唯一接触的地方——我的手腕,我愣愣的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方才猛然惊醒。天哪!我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么笨?骂人居然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骂他是狗,我不就是那只被拿住的耗子吗?!
只感觉心理上受了无尽的创伤,脑袋猛地便耷拉了下来。此刻的我在他的眼里,定然像极了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吧?
看着绣花鞋的鞋尖,几朵玉兰花经过竹砚灵巧的手仿若真的一般在蓝底锦缎的鞋面上绽放着。湘裙水蓝色的衣袂随着偶尔拂过的微风飘起落下,仿若波浪一般,煞是好看。地上青翠欲滴的青草只微微的从地上探出小小的脑袋,似乎是在窥探着目前的环境适不适合出来晒晒太阳。耳边春蝉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也在嘲笑着我的愚蠢。
我的脸一阵阵的发烫,我知道此刻它一定早已如同猴子的屁股一般的红了吧?
“你是在害羞?”那张狼头面具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居然弯下腰来看着我,满眼的调笑。我却是被气得满脸涨红,嘴唇嘟起,猛地抬起脚,就朝着他那双鎏金的白靴上踩去。
他的身手还真不是一般的敏捷,在我的脚刚刚踏下的那一刻,他居然一下子就跳了开来。可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不放开我的手腕?这一跳,可险些把我拽个狗吃屎。
想我堂堂中央情报局特工JJ,何曾受过这等的屈辱?!我只觉得自己的眼眶都要气红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我知道这一刻的眼中定然充满了浓浓的恨意,只是,却与二十年前的不同。
“好了,不闹了。秦穆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突然的正色让我亦是跟着一愣。他知道我的名字,这一点并不让我觉得奇怪。毕竟,他可是皇子!可是,他会有什么问题问我?除了在相府的那次匆匆会晤,我什么时候跟他有过交集?
我挑眼看他,故意摆出一副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我的眼睛却早已飞到了远处那渐渐向着这边天空飘过来的厚重的云层。
“你愿意嫁给九皇子吗?”他突然这样问,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深呼吸时吐纳间的沉重声音,还有他语气中的犹豫。
我猜不透他问这话的意图。他是在帮夏潍禾问我?还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
我猛地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满眼的戒备没有丝毫的隐藏。我上下打量着他,只想知道他问这话的用意。面具下,他的表情我看不清楚,然而那双眸子中略略的企盼,却让我打量的目光微微的一怔。
他在企盼什么?只是我的一个答案吗?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眸子太过幽深,我虽自问不逊于调查局行为分析小组的任何一个人,却没有办法完全看透他的心思。兴许古代人的心思真的要比现代人缜密深沉上几分吧?我不想再看,依旧把目光投向那片云,缓缓的张口,语气中的冷冽似乎是想要把周身都蒙上一层厚厚的冰,让别人永远没有办法靠近我分毫:“首先,我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愿不愿意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其次,在大夏王朝,只怕女子还没有那么高的地位来谈自己愿不愿意吧?再次,他已经被封为王爷了!”我嘲笑着,嘴角扬起,满是讥讽,继续说着,心思却早已飞去了21世纪,不管在哪个年代,女子都是没有主动权的吧?
“最后,我与你并不相识,与你说话,不过是心情还不错而已!还有,请你送我回去!”我转头看他,眼神早已冰凉如水。心中升腾而起的感觉又出现了,仿佛再次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场疯狂而无休止的屠杀。
我的眼中再也看不见眼前的绿色,入眼处的只是成片的血腥和尸体,浓烈而刺鼻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端,只让我的心一下一下的向下沉去,似乎要沉到万丈深渊,再无出头之日。
我讨厌这种感觉!非常!
“你......”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软糯,仿若孩子的声音一般,充满着被人丢弃的可怜兮兮和悲痛。我的心却好似突然被针扎过一般的疼痛,猛地从那一片片的血腥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那个高大身影眼中浓浓的受伤,仿若那个被自己信任的蛇猛咬一口的渔夫。
而我便是那条剧毒无比的蛇!
第一次从悲痛的记忆中快速恢复,第一次有人能够因为一个字,一个声音便将我从那样血腥的地方唤回。我的眼睛里一定充满了惊奇和感激,因为,我感觉到自己的嘴角牵起的弧度不再冰冷凉薄。
那片乌云已经快要到达头顶,一场暴风雨即将降临。猛地一声惊雷却打破了两人之间难得的安宁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