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
人们的传说对桃花而言，她只是淡淡一笑，她说她没有丝毫感觉。不过人们确信有其事，因为投胎转世的人是决不能知道她的前世的，否则岂不乱套。桃花不相信传言,但她对那棵老桃树的喜爱却是情有独钟,不可复加,这是事实。因为老桃树给她们家增加了收入,带来了荣耀,是它的种子通过桃花的手,让李家村变成了桃花村,是它的子孙后代给村民们增加了收入。人们都不忘记那棵老桃树,当然更敬重它的活化身——李桃花了。
人们对桃花仙子的身世渊源有了猜测,但怎么也不会知道有一个更大的秘密存在。这也难怪,凡人永远也无*知道仙界里的事,有的只是猜测,有些事即使猜也猜测不到。八百年前,就有一条小溪从现在桃花院子旁边流过。那时,这里只是一个长满杂草灌木的荒山坡。五百年后,有一条修炼了五百年的娃娃鱼,从遥远的地方衔来了一颗桃树种子,扔到了这个不起眼的荒山坡上,于是,这个荒山坡上就长出了一棵桃树。再后来,李家仁的祖宗就搬到了这个山坡上居住,这棵桃树也就保留了下来。也许是这棵桃树沾了娃娃鱼的一点仙气吧,只有这棵桃树在这山坡上才能存活,而且经历了三百年不老,枝繁叶茂。但它的种子不能存活。然而,它的灵魂投胎转世成了李桃花,桃花也就带上了娃娃鱼的那点仙气,它的种子再通过桃花的手后,无论撒到什么地方,也就都能存活了。而那个扔下桃树种子的娃娃鱼,三百年来,经常光顾这棵桃树,有时爬上桃树,逮一些飞虫和小鸟吃,有时就在树旁的溪水里玩耍,这可是任何人也不知道的。更有时候,娃娃鱼变成一个翩翩少年,上岸和世人偶尔接触一下,这更是无人知晓的事。
五月的一天早晨,桃花正在那条靠近老桃树的小溪边梳洗。一双洁白修长的腿上,裤管卷得高高的,下半截浸在水里。上身穿着一件无袖尼龙短衫,两条玉臂来回梳洗着那一头黑缎似的长发。瞅着自己映在水中的倩影,十分惬意。正在梳洗,无意中,突然发现水中自己影子旁又多了一个少年的影子,桃花十分诧异.当她抬起头转过身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就站在她身后。桃花吃惊不小,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从哪里来,还从没见过这么帅的男孩。桃花的脸立马飞上红晕,但她矜持的昂着头,缄默不言,只是双眸不停地打量着面前的小伙。少年朝她笑了笑,轻松地说道：“Hello, good morning。”
“Fine, thanks.”桃花不得不应答。
“Good bye.”少年又向桃花挥挥手。
“Bye—bye.”桃花答道。
少年已转身朝前走了。
目送少年远去的背影,桃花的心一下就像一粒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荡起了不尽的涟漪。许多的问话涌上心头。
那一天,桃花眼前总是挥之不去男孩的背影。
几天过去了,桃花依然赶着羊群上山。正在她为一道数学难题冥思苦想时,那个少年又出现在她面前。
“He,小姑娘,是不是一道数学题做不出来?”
“He.你怎么知道?”桃花一边说,一边想：喊我小姑娘,你未必就比我大.
“拿来我看看。”
桃花把数学题目递了过去。少年瞟了几眼,就开始给桃花讲解起来。在少年的点拨下,桃花很快就弄明白了。接着,桃花趁机将前几天没弄懂的题目都向少年请教,少年一一作了答复.这时少年又向桃花挥挥手。
“Bye—bye。”
“Bye—bye。”桃花慌忙应答。
和上次一样,少年很快就在桃花的眼中消失了。
桃花十分懊悔,为什么自己不说“你别走,能留下来我们聊聊天吗”。这个少年姓甚名谁,家住哪里,现在干什么,自己一无所知.桃花在心里说：“等下一次我一定要问个清楚。”于是,桃花就盼着下一次和少年见面。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少年总是不再露面。一等十天半月过去了,还是不见少年的踪影,桃花真有一些按捺不住,可又到哪里去找呢?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桃花真有一点望穿秋水的感觉。她感到心有点惴惴发痛。桃花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在害单相思?自己也有点嘲笑自己.这样,心稍稍有所舒缓。
最近,桃花村又有了新鲜事。村里的二愣子捉了一条娃娃鱼,杀了,全家人烹着吃了,听说味道非常鲜美。前几天,大狗子也捉了一条娃娃鱼,挺大的,也准备杀时,村里突然来了一个愿出高价买娃娃鱼的人。大狗子把娃娃鱼卖了,得了五六千元,村里人都快羡慕死了。大家认为这是一条生财之道,都指望能捉到五六条娃娃鱼,那可就发了。桃花听了这些事,心里很难过,她听老师讲过,娃娃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捕捉娃娃鱼是犯*的事。桃花给人们解释,人们不以为然。桃花的爸爸就是一个做梦也想捉条娃娃鱼的人.因为现在家里急需钱用,桃花的舅舅要盖新房,缺资金,来向桃花家借钱,桃花爸把仅有的一千元钱借了,可舅舅嫌太少了。李家仁说再想想办*,这几天正发愁呢。
一天,桃花正在溪边洗衣服,看见从远处驶来一条小船,船上一对少男少女。男的穿着白色的衬衫,女的穿着一件绿色连衣裙。待到船驶近时,桃花惊喜地发现那个少年正是自己要找的少年,而那个女的不认识,蛮漂亮的。桃花本想马上同少年打招呼,可一看到他旁边那个绿衣少女,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是少年先开了口：“桃花,正在洗衣服,功课学得怎么样?”
“还可以。你们在干什么?”桃花一边说,一边想：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又没有告诉他.他对我是不是很了解?
“我们是到镇集市上去的。那里有人卖娃娃鱼,我们去买的。”
少年回答着桃花话的时候,绿衣少女正划着桨,小船已离桃花渐渐远了。只听见那个绿衣少女对少男说：“你认识那位姑娘?好漂亮啊!”显然是在说桃花。
桃花听少男少女说要到集市去买娃娃鱼,她急急忙忙地洗完衣服,就向集市上赶去,想看看究竟。
大家不知道：这驾着小船赶往集市上收购娃娃鱼的少年,也就是修炼了八百年的娃娃鱼精,而那个绿衣少女也是修炼了八百年的蛤蜊精。少女叫鱼精为余哥,鱼精称蛤蜊精为贝贝。近来娃娃鱼精心情很不好,它对人类捕捉它的同类很为反感,它是在尽力量挽救它的同类。蛤蜊精是来帮忙的。
桃花赶到集市,逛了很久才发现一个地方有一大群人在围着什么看热闹。桃花挤了进去,看到那一对少男少女正在和桃花村的有福大叔讨价还价。人群围着的圈子里，地上有一条娃娃鱼,全身被五花大绑着,四脚不能动弹,看得到它全身在剧烈的抖动,不时地发出“呱呱呱”、“呱呱呱”的一阵阵婴儿般的凄厉的叫声,让人感到十分可怜。
有福大叔说：“我好不容易才逮着这条娃娃鱼,怎么能这么便宜卖给你们呢,至少得八千元。”
“六千元。”
“不,八千。”
“六千五。”
“七千。”
“好,成交。”
英俊少年向少女递了递眼色,少女从身上掏出一个钱包,拿出一叠人民币,潇洒地递给有福大叔。有福大叔忙不迭加地开始点数,而少男一把提起绑着的娃娃鱼,和少女一起挤出人群,向他们停泊在溪边的小船走去,人群也随之移动。少年把娃娃鱼放到小船上,又一步跨上岸,对上船的少女说：“贝贝,你快走吧,我晚一点回去。”
“唉!余哥,你也要早点回去呀!”
说完,就荡起双浆,船立即像箭一样地朝来时的方向驶去,人群也随之散了。
桃花看到少年进了一家酒馆,自己怀着一种无比沉痛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路。
少年进了酒馆后,在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旁坐下,服务生立即过来。少年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独自一人自斟自饮起来。
少年进酒馆,对他本人来说,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因为他近来心情非常非常烦闷,他想模仿人类,用酒来排忧解愁。没有人能了解他的心情。八百年来,他也曾不止一次地看到过人类大肆捕杀过它的同类。刚开始,他自己能幸免于难,实属造化。后来,当修炼的年份越来越多时,他的*术功力越来越强,人类要捕捉到他那是不可能的了。但他看到同类子嗣不旺,越来越稀少时,他心里感到难过。他预感到要不了多少年,他们这一族将要灭绝。他认为人类如果开明的话,应该成为动物的朋友,而不应成为戕害动物的刽子手。
还有,按照人类屠杀它同类的行为,他要实行报复,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他可以呼风唤雨,倒海翻江；他可以移山填海,围湖造田；他想造一座宫殿,开一条大河,变幻一种物体,制造一种假象,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是他却丝毫不能这样做。他如果稍稍放纵一下自己,他的行为就会给人类带来灾害,他就会触犯天条,失去一切。所以他需要每时每刻都要约束自己,不管看到多么不能忍耐的事情,他也还是要忍耐。这样做是需要付出多大的意志力才行的啊。
还有,作为修行之物,应该是平心静气,薄情寡欲的。可是他发现自己现在动了凡心。那就是当他正眼瞧见桃花姑娘时,已深深地被桃花的美貌所打动。他本知道桃花是桃树的灵魂投胎转世,可他没想到有一定灵性的植物投胎成为人类时,居然是那样的貌美如仙。他真的有点不能自已,可他又不能像人类一样地去追求爱情,他知道自己的本份。但是他又转念一想,自然万物莫大于天,假定上天注定他与桃花有姻缘时,那又是任何事物都阻挡不了的。所以,他现在是犹豫万分,痛苦不堪。
少年初饮几杯,觉得酒的味道确实不错。他夹了几下菜,又饮了几杯。但他觉得像人类这样饮酒太不过瘾,他干脆抱起酒坛,像喝水一样地喝起酒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经他一骨碌,一口气喝了个净光。他又要了一坛酒,添了几个菜,又一骨碌,一坛酒又喝了个净光。酒店里不论店员还是客人,看到这样喝酒,都目瞪口呆。当他又向服务员要酒时,服务员不敢再卖给他.他不耐烦地把桌子拍了一下,哪知“咔嚓”一声,一张厚实的八仙桌竟被拍塌了。这一下把酒店的经理吓傻了,他懵懂地意识到可能真正地遇上了一位像武林传说中的大侠,实在是不敢怠慢。于是马上向客人陪不是,点头哈腰地千万个对不起。并立即把客人请进内室,推上雅座,无限量地上酒上菜。于是,少年放开襟怀,痛痛快快地大吃大喝了一顿。吃完以后,少年丝毫不显醉态,潇洒地向老板付完帐,怡然自得地走出酒店。
太阳这时已经落下山。少年走出半里路远,就加快了脚步,走进一条林荫小道。当看到四下里无人时,少年就想施展*术,隐身飞回自己的巢穴——东海水底寒谷洞。可是*术施展不了,他觉得身子软绵绵的,轻飘飘的。这时,少年才在心里大叫：大势不好了,酒喝得太多了。不仅*力全消,自己也要马上现出原形了。他慌忙找到一条溪流,纵身跳入其中,立即现出了原形。虽然跳进了水中,娃娃鱼依然感到全身火烧一般,自己好像要昏过去。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必须马上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蔽起来。到哪里去呢?还是到自己经常栖身的那棵老桃树上去。他在溪流中转过几道弯,终于游到了老桃树的地点,看看岸上无人,飞速爬上岸,攀上老桃树,隐藏在茂密的枝叶丛中,立刻昏睡过去……
等到娃娃鱼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娃娃鱼看到自己四肢和全身都被绳索捆绑着,被安放在一个农家僻静的厢房内,知道自己已经被捕了。他调了调气,运了运神,想施展*术,可是功力依然没有恢复。这时,娃娃鱼的心一下子就像掉进了冰窖,他知道自己的命已经危在旦夕了。
原来,桃花的爸爸一心想捉娃娃鱼,每天收工回家,忘不了在溪边的树上瞅一瞅,特别是自己家的那棵老桃树。昨天收工回家,他发现桃树的枝叶有些异样,知道一定是有娃娃鱼爬上了树。他慌忙从家里拿来鱼网,围起那棵老桃树。自己爬上树,发现一条巨大的娃娃鱼就藏在树叶丛中,他惊喜万分。不过,他感到奇怪,这条娃娃鱼怎么失去了知觉,自己逮住它还生怕它逃跑,可它浑然不觉,就像一个熟睡的婴儿。自己喜不自胜,拿了绳索,把娃娃鱼绑了一个结结实实。
“踏、踏、踏”,娃娃鱼听到有脚步声,知道有人进房里来了。可令娃娃鱼眼睛一亮,万万没有想到来人竟是桃花,一个自己十分爱慕的女孩。顿时一种生的希望涌现：桃花莫不是来救我的?果然见桃花给自己解开绳索,推了推自己。但自己的四肢已经麻木了,走不动路。只见桃花将自己的身体抱起,一直抱到了小溪边,放到地上。娃娃鱼顿时眼眶里噙满泪水，用头朝桃花使劲叩了三下，然后立刻滚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