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元年,天地初开,宇宙伊始,鸿钧老祖消魂入天,化形入地,名曰:九州。太古三年,出二神,曰女娲,曰伏羲,以兄妹相称,冠夫妻之实。女娲抟土造人,羲教以人伦,成时归去,遂不可知。
古一百二十年,琦王平四夷蛮荒,安六合百姓,驰骋九州,收复凤阳、光华,定都落霞,称帝,定国号华,废旧历,用新历,年号安武,史称海傲帝。安武元年,天降九星,天官谓之曰:妖星,必乱于世,王必覆灭。傲帝割其舌,炮烙其身,车裂其家,遂再无人敢问津。
------《皇•纪》
安武十八年,落霞北。在落霞的边界,高耸着如云的山峰,稀稀疏疏的云层只在山的半腰上,再往上看只看得见齐飞的白鹤和孤鹜,不知为何,上山的人到山顶就只看得见茂密的竹林,却看不到一点人烟,有时偶尔还会迷路在竹林间,最后困死在山顶,化为茂竹,自此这三仙峰就成了鬼山,无人敢入。
这山顶的茂竹四面八方都都有着奇形怪状的石碑,错落有致,无一不是东倒西歪,痕迹斑斑,俨然看上去就好似放存在竹林中的乱葬岗。这石碑上不仅有着斑驳的血迹,还隐隐约约泛着荧荧的绿光,和翠竹倒是相映成趣。
“真是活见鬼了被你拖上山来,你还说这不是鬼山,这些个墓碑都有着鬼火磷光,你是存心带我来找死的吗,听说这山里还有妖兽,咱们采了这些龙骨草就还是快走吧,要不然有命采没命花啊。”
“真是没见过做男人做的你这般窝囊的,我只听说过修行的道人,却还从没见过死而不灭的鬼魂,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一个身穿粗麻布衣的中年胖大婶恶狠狠的瞪着她那没出息的男人,心想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跟了他,要不是贪他家里有几分薄地一个酒馆,何至于十五六岁就被父母卖给她家做媳妇。
这妇人一边上山一边割着似骨头一般的草药,一边心心念念着自家男人怎么怎么窝囊,自己的命又如何如何辛苦,帝都的将军府正在收集龙骨草,有多少要多少,而且给的价格还算不赖,一根龙骨草倒是可以换来一斗小麦,听说是她家女儿从小就是个药罐子,离不开龙骨草这类草药,就连身上的荷包都带着由龙骨草秘制的药丸,不过是什么病道不清楚,不过就应该是些大富人家的富贵病,整天关在府里琴棋书画,要不然就是从小看了俏儿郎犯了相思……
这妇人神神叨叨念这些话,不知不觉和她男人就走上了三神峰的峰顶,看着这顶峰的茂竹和石碑竟然丝毫不比山腰上的少。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山顶也有如此多的墓碑,听山下的打铁匠说这座山一直就在这里了,比山下的小镇历史都还要久远,似乎小镇都是依这座山来建的,以前倒还有人来上山采药打猎,听说这山顶以前还有座盘古石像,具体是什么太过久远也不清楚了,反正打铁匠也是听他家中的老人说的,还说什么年老糊涂记不清了。
以前老人小时候倒是上山玩耍,山里竹子石碑又多,不知不觉还迷路了,碰见过一头羚羊,自己还好奇的摸摸了羊角,羚羊好似一番通人性把打铁匠的爷爷领到了山下的镇子口,回到家的时候天还蒙蒙亮,不过铁匠一般起得早,看见自己小孩走回来,惊的丢了打铁用的锤子,忙问自家小孩这半年去哪里了,小孩自己记得明明就玩耍了半天,羚羊送自己回来也就半天,区区一天而已,不过当时年纪小,被大人问得发懵,心想也许是自己记错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人看见小孩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后来看的紧了些。”
而后上山的人多多少少遇到些比较怪异的事,怪异的事多了就没人敢去那座三神峰了,就算有需要的草药也会去隔壁镇子上买,而不会进来自己采药,保不准自己就遇到了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上山采药的男人听着老婆说着这些,心头不由得更紧张了,他也听自家老人说过这些奇闻轶事,不过自己也没见过,骨子里的家庭伦理让他深深相信以前老人们的遭遇,不由得战战兢兢的跟在自家老婆身后,眼里时不时打量周围,山上竹子本来就多,被风一吹呼呼作响,而且也快到傍晚了,墓碑上的磷火也就越发骇人了,到了山顶风也就更大,竹林左右摇曳,石碑上的血迹在磷火的隐约映照下也更加鲜艳欲滴。
翠竹林随着大风偏向上山的那一条路,酒馆老板和他老婆刚好站在山口上,迎着大风看着山顶这片竹林,一根巨大的如龙骨一般的草药生长在竹林中间,不能用人骨来形容这截龙骨草,因为它比一般的龙骨草大了不止数倍,俨然长成了一个一人合抱的巨型翠竹。
这截龙骨草随风摇摆,两人痴痴的望着这个巨型龙骨草,心想着这回发财了,就连刚刚体如筛糠的酒馆老板也振作了精神,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不冤枉,妇人也高兴的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向了它,边走边想着如何卖给别人赚个大价钱,然后把这窝囊的男人甩了自己再去快活一把,镇口当兵的小周仿佛就不错,那满身的肌肉和挺拔的身姿,也不知道床上功夫如何……
酒馆老板在后面只道是自家老婆觉得要发大财了所以喜笑颜开,殊不知妇人在心里已经给自己扣了一顶绿帽子,只见自家老婆伸手准备用镰刀隔断那支巨型龙骨草,忽然间狂风大作,那酒馆老板便一步不敢上前,眼睛直直盯着前方,身体也颤抖了起来,想拔腿就跑,可是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她老婆还浑然不觉,笑呵呵准备动手割草,也不回头去看她那窝囊男人,反正也是胆小,妇人觉得风有点大了,便抬头望了望这截巨型龙骨草是否会被大风吹断,只见这龙骨草仿佛无骨的妖怪将要压向两个采药人。
“嘁,瞧你那怂样,被一根龙骨草吓成这样。”妇人回头嗤笑了身后的酒馆老板,还不停的念叨:“你要再不过来帮忙,这颗草可就归......”那肥胖的妇人边说边割这巨型龙骨草,可是话还没说完,手中的镰刀也握不住了,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双眼直直看着眼前的东西,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可自己太胖了,腿软麻木站不起来,只能双手向后撑着地,双腿不住的向前蹬,想要往酒馆老板那里靠。
可是酒馆老板哪里还在原地,早就双手双脚并用连爬带滚跑到了下山的石道上,刚站起来想要拔腿就跑,忽然感觉自己的脚动不了,被抓住了,心里不停的哀叹,吾命休矣。
“死鬼,别愣着发神,赶紧的把我扶起来快跑啊。”酒馆老板一看抓住自己脚的是自家老婆,心里不停的暗骂道平常打骂我也就算了,生死逃命关头竟然还想拉我一起垫背。心里不断叫骂着,双手还是赶紧扶稳了自家女人,还把自己上山前去庙里求来的护身符挂在了那妇人脖子上。
这妇人心里虽然恐惧,不过看到自己男人这般举动,心里也有点微微发酸和感动,知道自己男人胆小,可还是没把自己抛下,回去还是把存的私房钱给自家男人做件衣裳,平常他也就只有两件换洗的粗衣,然后……,还没等妇人把思路理完,酒馆老板就拖曳摇拽着把女人拉跑下了山,一步也不肯多做停留,哪里知道自己女人从上山到下山心眼在深海里打了好几个转。
天上的阴云慢慢随风消散,许多的鬼火磷光也渐渐的暗了下来,山顶上的风也不再肆虐,月光照在这巨型的龙骨草上泛着淡白色的亮光,仿佛一柄利剑一般。而在这龙骨草后面伴随着逐渐黯淡下来的磷光,缓缓走出一个逐渐被月光照得清晰可见的羚羊。
刚刚酒馆老板和自家婆娘看到这伴随着鬼火出现的青黑色的羚羊,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阵恐惧,人的本能直觉告诉他们这只羚羊不同与平常的羚羊,体形就比寻常羚羊大了两倍,而且气息强大,压迫得人脑海空白,腿脚发软,他们可不知道这羚羊是好是坏,老人的话哪能全信,如果是栖息在这山上的妖兽,那么这些年上山发生的怪异事情,石碑上的血迹也就说得通了,此时不跑就只有死路一条。
毕竟是在山顶上,风依旧还是在微微吹拂四周的竹林,不过月光照射下的羚羊却不再是刚才从鬼火里出来的那样青黑色的样子,而是变成了雪白洁净的,羊角和四蹄也都变成了金色的模样,毫无表情的看着正在奔命的酒馆老板和他婆娘,看到那胖妇人跑得把鞋都跑掉了,头发也乱了惊慌失措的样子,羚羊哧哧叫一声,仿佛是在嘲笑这二人的不堪。
不过这声意义不明的啼叫传到酒馆老板和妇人耳朵里就像是索命的妖魔,加紧了奔命的步伐,也顾不得散落了一地的龙骨草,摸爬滚打的回到了山下的小镇。羚羊看着他们到了山下的镇口,吃了几口山顶的龙骨草,才慢慢悠悠得走进了竹林石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