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出生在花满楼。花满楼是一个红砖绿瓦、胭脂环绕的地方,在这里的女人,只要功夫足够好,你就可以不愁吃不愁穿,否则,你就得被贬为洗衣阿妈,或者被低价卖出去。
青岚的娘亲就是那样的一个女人,最开始的时候年轻漂亮,待遇很好,后来想为自己留下一个依靠,就偷偷留下了一个孩子,这事被老妈子知道后,冷言酸语地数落了很久,她含着泪花光自己所有积蓄后生下了青岚。但由于产后营养没跟上,一直重病缠身,不过一年,便香消玉焚了,她把青岚托付给她唯一的好姐妹,便撒手人寰了。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老妈子都拿青岚的娘作为反面教材来教育其余的人。
青岚娘走后,老妈子试图遗弃了她,但颖姨一直哀求老妈子,才让她留了下来。颖姨就是青岚娘唯一的那个好姐妹。所以说,青岚从小便生活在花满楼,直到六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了小熊。
小熊是个比青岚还可怜的孩子,他有自己的娘亲,却不能相见,他总是对青岚炫耀说他的娘亲很漂亮,只是她留在一个富商家里做客而已。
小熊总是这样说,他坚信他的娘亲有一天会来接他回家,但是他一直这样说了十年,也没有人来。其实青岚最开始就知道,他肯定是被他娘遗弃了,只是她不忍心打击这个心底还有着期盼的孩子,她不能让他变得绝望。
青岚第一次见到小熊的那天,正坐在院子里听颖姨弹琴,颖姨弹得很顺畅,一个音符都没有错,台下的观众都纷纷鼓掌,可是当他们迫不及待掀开颖姨神秘的面纱的时候,都失望了,他们油腻的双手狠狠抚过颖姨的裸露的皮肤,“你他妈玩老子呢?老子花大钱就是来看你个老娘们儿弹琴吗?”
青岚站在院子的角落里,分明看见了颖姨眼角的泪水,她雪白的皮肤被弄得发红,却不敢有丝毫抱怨。那个时候青岚的年纪还小,心里的愤怒始终没有办法控制好,捏紧拳头,她冲了上去,狠狠咬在那只油腻的手上。老实说,她很久没吃肉了,那天那么冲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个男人发出猪一样的叫声,他使劲甩开了青岚,并很快速地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从哪儿冒出来的不知死活的野丫头?信不信老子剁了你!”他昏黄的口水喷在她的身上,而青岚还被他的巴掌呼得晕晕的,来不及任何反应。
颖姨立马挡在我身前,向那个男人求饶,“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她吧!”颖姨说着推着青岚赶紧离开,那个男人还不肯罢休,骂骂咧咧个没完,老妈子赶紧走了过来。
“哎哟,这不是张氏粮行的张老板吗?赶紧的,去把秋云秋水叫过来,让她们好好伺候张老板!”说着给青岚和颖姨使眼色,让她俩赶紧离开。于是颖姨赶紧牵着她,在那个油腻老板继续发作之前逃开了。
事后老妈子走过来,拎起青岚的耳朵使劲教训了她一番,“你个不要命的死丫头,连张老板也敢得罪!你还想不想老娘在这儿开院子了?”老妈子本想继续数落她,但一个刀疤脸走过来对着老妈子耳语了什么,老妈子放弃了继续数落她的念头,只说了句“滚到柴房去!”便离开了。
柴房,对童年时期的青岚来说就是一个天堂,最开始她还不能适应这里的黑暗和老鼠蚊虫,后来她发现呆在这里可以不用再被老妈子和其他人骂,还可以和老鼠交朋友谈烦心事,用木棍在地上写那些在书院墙角偷学的字,除了有时候会饿上好久。
于是她又开心地跑去了柴房,老妈子怪异地盯着青岚近乎雀跃的身影,“这孩子脑袋没问题吧?”
“小灰灰,我告诉你今天我吃上肉了!”她对着一只灰色的肥老鼠说道,“不过肉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吃,有点咸,还很油腻,我都快吐了!”小灰灰没有理睬她,继续和另一只老鼠小黑窜堆。正当她感到失望时,柴房的门再次打开了,小灰灰和小黑受惊吓四处逃窜不见了,她抬头望向门口,一个瘦瘦的小男孩被扔了进来。
“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刀疤脸扔下这句话就走了,小男孩想要逃出去,可是被两个粗壮的大叔拦住了,他只能冲着刀疤脸的背影喊了句,“我娘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去?”可是刀疤脸仿佛没听见似的,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了。柴房再次被关上,小男孩使劲敲着门都没有再收到外界的任何反应,他呜呜地哭了。
“喂,你怎么了?”我向他抛出友好的青橄榄,可是没收到他的任何回应,他继续蹲在门口哭鼻子。
“喂,你聋了?”青岚走上前问道,并霸道地拿开他挡住脸的手,意外地发现这个瘦瘦地小男孩眼睛挺漂亮的。
“你……你干什么?”他哽咽着问道。
“你别哭了,我一个女孩子都没哭,你身为男生还哭个不停,很丢脸哎!”
“我娘……把我送到这儿来,我不想离开她!”小男孩越说越是伤心,又忍不住留了一箩筐眼泪。青岚抚着额头告诉自己,没事,新来的都是这样,不要理他就好了。于是她转过头继续寻找着小灰灰和小黑的身影。
“小灰灰,小黑,你们出来吧,他们走了!”青岚顺着墙角喊着他们,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他们又跑了出来,她刚要愉快地和他们打招呼,就听见门口的小男孩的尖叫声,“啊!有老鼠!有老鼠!娘,我不要呆在这儿了,我要回家!”
看着他又肆意奔腾的眼泪,这下青岚真是无言以对了。
“喂!你不要哭了,小灰灰和小黑都要被吓跑了!吓跑了他们,谁跟我说话啊?”青岚愤怒地叉着腰,盯着这个男孩。也许是青岚的愤怒让他收敛住了源源不绝的泪水,总之,他没哭了。
“你会和老鼠说话?你听得懂他们说话?”他怯怯地问道。
“当然,他们可是我的朋友!”青岚因为自己这个特殊技能而感到无比自豪。
“真的?那你能听得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吗?”他继续张着无辜求知的眼睛问道。
“这个……”青岚哑口无言,恼怒地反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熊凌天,你呢?”“我?”青岚瞪着他,“我叫青岚,‘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的那个青岚!”她得意地卖弄着偷听书院先生念的这句诗。
“哇,”他露出羡慕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青岚一窘,“我为什么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