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看到华先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顿时神经变得有些紧张，他伸手摸向之前被自己暂时别在腰后的铁棒。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的。”
华先生看到他的反应，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张开双手表示没有武器。
“而且，虽然说林辰同学已经真正地加入到了这场战争之中，不过要是就这样谋杀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应该也会在心里记着内疚一生吧？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普通的人类？”
疑云笼罩上林辰的眉头，他手持铁棒，问：
“你在说什么？”
“这里除了我们就没有其它人了吧？”
“你是在指自己？”
“当然。”
“……”
林辰发觉自己的思维又跟不上情节的发展了。
华先生——也就是酒神杜康，居然对他说他是个普通的人类？
的确，神话中的杜康据说一开始也只是人类的身份，不过既然已经成为了这场战争的一员，那么自然就是十名主神之一吧？之前他在外面和正义之神并肩作战的表现已经表明了这一点，现在他说出这种话又是为什么？
难道说只是做一些无用的伪装吗？
还是……
在林辰脑中突然闪过的，是智慧女神雅典娜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因为拥有了强力的A级使徒，所以本体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想到这里，林辰瞬间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华先生身后的，那名身份不明的老人。
“看来你也终于发觉了吧？”
华先生笑了笑，伸出手臂对着老人，作出介绍的姿势，说：
“没错，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酿酒之祖·酒神杜康，也就是使徒‘酒神之专柜’的主人。”
对于他的介绍，老人回报以一阵剧烈的咳嗽，塑料呼吸器从他虚弱的手指间滑落，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艰难。
华先生立刻转过身去，帮他把呼吸器重新戴好，然后用带子固定住，老人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也许你之前已经了解过了，”
华先生转过身来，说：
“想要驾驭足够强大的使徒的话，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林辰没有说话，沉默着点了点头。
之前他其实也怀疑过，既然拥有A级使徒的雅典娜会失去用来移动的双腿，那么为什么同样拥有A级使徒的华先生，就会是一个身心健全，甚至看上去还相当健壮高大的正常人呢？
所以，当现在得知了那名老人才是真正的酒神杜康之后，林辰并没有怀疑对方的说法，倒不如说是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豁然感觉。
不过，雅典娜除了失去了双腿之外，总体看上去还是挺健康的，而这名老人则是一副风中残烛的模样，就算他突然就停止呼吸死在这里，林辰其实也不会觉得很意外。
这么说来，既然付出了更为惨重的代价，那么酒神的使徒也就比雅典娜的十二宫斗士更为强力了吧？
想到这里，林辰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酒柜上，看向那些色彩斑斓的美酒。
“我们知道你来的目的。”
华先生接着说道：
“想要要回夜魔女的力量的话，现在的我们阻止不了你，说真的也没有力量去阻止你。”
他这么说着，将视线投向林辰手中紧紧抓着的酒瓶，看着里面仍在不断运动的黑色雾气，又说：
“不过，给你一个忠告吧，如果你真的打算带走它，那还请务必要小心。”
“小心？你指的是什么？”
“你以为这里面只封印了夜魔女的魔力吗？”
华先生此时已经收起了之前一直保持着的淡淡微笑，用相比平时更为严肃的语调为林辰解释道：
“不同于其它神灵，夜魔女这个神位的掌管者，是不会受到任何祝福和信仰的，身为夜魔女的莉莉丝，只会遭受无尽的诅咒和憎恨。”
“在这个瓶子里面，除了封印了夜魔女大部分的力量之外，一同封印的还有她身为夜魔女的，冰冷而残酷的另一面神格，或者说是她的真实神格。”
“一旦这股力量回到夜魔女的身体里面，她原本那个残酷冷暴的神格就会再度觉醒，而你现在见到的那个平和的夜魔女莉莉丝的神格，也会随之消失不见。”
华先生这样说完，又补充道：
“虽然说信不信是林辰同学你的自由，不过我还是给你一句忠告——不要让那个真正的夜魔女觉醒。后果不是你能够承担得了的。”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一反之前随和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认真。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林辰将封存着莉莉丝魔力的瓶子收起来，直接回绝了对方的要求。
说真的，他对于华先生所说的事情是不怎么相信的。
毕竟是敌对势力，如果说他们是担心莉莉丝的力量回归会造成威胁，那么临场编造这样一个不找边际的理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而且，他还用“平和”来形容现在的莉莉丝……
平和……
林辰回忆起了那个永远都准备着一整套暴言毒舌的夜魔女……
他们真的是在说同一个人吗？
……
“咳……咳咳……咳咳咳咳……”
在华先生的身后，身为酒神杜康的老人又一次沉闷地咳嗽了起来，因咳嗽而震颤着的身体带着下方的轮椅也一起颤动着，塑料呼吸器的内部顿时沾满了水汽。
怎么说呢，虽然说他也是10名参战主神之一，但是看他的这副样子，却给林辰一种“就算放着不管，他也会自己死掉吧？”的感觉。
“时间……不多了……差不多……该走了……”
老人的用虚弱的声音，这样说到。
“啊，不好意思，的确差不多到时间了。”
华先生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去，从之前的酒柜上一阵摸索，找到了一个装着深蓝色液体的玻璃器皿，看形状不像是酒瓶，而是用来装化学试剂的那种鹅颈瓶。
而在他的另一只手上，则是一个伊利牛奶的纸盒，盒子里面探出几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是一窝幼犬。在看到它们之后，林辰顿时眼睛一亮。
这些幼犬是之前他和洛曦学姐一同找到的，后来被华先生带到了他的店里，林辰曾以为它们已经“惨遭毒手”，没想到华先生居然真的有在养它们。
只见华先生抱着纸盒，推着酒神回到了角落的阴影里，在那处阴影的地上，赫然是一个形状奇异，构成复杂的魔法阵。
“你们要逃？”
“嗯，上面的战斗应该也要接近尾声了，现在还不是和火神与智慧女神正面对决的时候，我劝林辰同学也和那个夜魔女一同赶紧离开比较好。”
说到这里，华先生的语调一下子变得满怀深意：
“还是说……你是想要在这里阻拦我们吗？”
“……”
林辰没有回话。
事实上，因为同样参与到了这场战争之中，所以现在的华先生和酒神杜康对他而言毫无疑问是处于敌对势力的对手。对林辰而言，现在最好的选择无疑是想办法把他们留在这里，让他们和雅典娜势力爆发冲突。或者，直接在这里攻击他们也是正确的选择。
毕竟，两人看上去都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模样，林辰相信自己凭借不死之身的能力还是有很大机会战胜的。
……
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站着不动。
一方面，自己和莉莉丝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另一方面，就这么攻击一个无法动弹的老人家，林辰还是有些不能下手的。
毕竟和其他征战多年的神灵不同，林辰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虽然说已经成为了这场战争的一员，但是平时却从未见过太多的血腥场面，杀人这种严重的事情更是没有做过，甚至没有想过的。
所以，虽然作为参战的一方，他有理由在这里击杀两人；但是作为一个人类，他选择了放任两人离开。
“多谢了。”
华先生看到林辰垂下的手，也就知道了他的选择，在用平缓的声音道谢之后，他将之前的那个装着深蓝色液体的瓶子在地上的魔法阵上用力摔碎。
蓝色的魔幻光芒闪过，当林辰再次看向那个位置时，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是通过魔法阵传送到其它的地方去了吧？”
林辰这样猜测到，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既然东西已经到手了，那也就没有在这里继续停留的理由。
在走出几步之后，林辰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望去，看到了身后酒神的酒柜依旧停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被一同传送走。
“是太匆忙所以遗漏了吗？”
林辰有些疑惑，按莉莉丝的说法，使徒对于参战的神灵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助力。“酒神的酒柜”更是强大的A级使徒，对于那个坐在轮椅上，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的酒神而言，等同于他的全部战力。
为了存活下去，酒神居然放弃了自己最重要的筹码吗？
林辰很是惊讶。
随后，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了酒柜上面存留着的，十余瓶颜色各异的美酒。
……
“莉莉丝！”
几分钟后，林辰冲出地下室，在接触到外界灯光的同时，急切地呼唤起了夜魔女的名字。
为了让他能够下去而选择留在这里独自断后的夜魔女，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啊唷，林辰先生回来的很快嘛，我还以为你会被只有一条路的迷宫困住，找不到出来的出口呢。”
回应林辰热切呼唤的，是莉莉丝一如既往的冷嘲热讽。
“才没有人会被那种迷宫困住啦！”
林辰咧咧嘴，照例反驳一句之后，将手里拿着的，装着黑色雾气的瓶子丢过去。
“喏，要找的是这个没错吧？”
莉莉丝精准地接住瓶子，紧接着将鄙夷的目光投向林辰：
“林辰先生既没有礼貌又没有常识呢，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应该被‘喏’地丢过来哦。”
“呃……”
林辰搔了搔头，他刚刚的确是因为觉得“喏”这个语气词和“丢出”的动作很配，才那样子把瓶子丢了过去，然而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失礼了。
“这个是我不对，抱歉……”
“应该是好好地跪下，然后双手呈上来才对吧？”
“不，我觉得这也不是正常的方式。”
林辰对着再一次语出惊人的莉莉丝连连摆手。
“而且，林辰先生你刚刚可是做了一些相当危险的事情哦。”
莉莉丝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林辰正处于危机四伏的行动之中，她接着向他解释道：
“要是这个瓶子就这么掉在地上摔碎，里面的东西泄露出来的话，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
“哈？”
林辰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不说酒神应该不会用普通的玻璃器材来装这个，瓶子里装的不是你被封印住的魔力才对吗？
“会让世界毁灭的哦。”
“这么严重！？”
林辰瞪大了眼睛。
他的额头上开始有冷汗流下。
难道说自己刚刚差一点就成了毁灭世界的罪人吗？
“啊，不，这是我瞎说的，是在开玩笑罢了。”
“一点都不好笑好吗！！”
“其实最多也就会毁掉半个地球啦，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只会毁掉三分之一的区域。”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做那种事情了！！”
林辰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夜魔女搞得神经衰弱。
……
“话说回来，也差不多该走了吧？”
莉莉丝将瓶子收起来，然后看了看四周。
“林辰先生，那些是什么？”
她注意到林辰背上，比下去密室之前多出了一个不算小的双肩背包。
“啊，这是一些其它的收获，回去之后再说吧，这里太危险。”
林辰颠了颠背上的背包，这背包是他在下面无意间找到的，里面则是酒神遗留在架子上的十余瓶美酒。
虽然不知道效果都是什么，不过既然雅典娜是为这些东西出现在这里的，那么应该就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吧？
“说的也是。”
莉莉丝不再多问什么，她看了一眼店门的位置——外面的打斗声不知不觉已经没再响起，无论胜者是谁，他们都将来到这里。
“快点离开吧。”
“不好意思，不过那样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接在莉莉丝话语后面的，是一个轻灵缥缈的女声，紧接着，数道光芒瞬间在店头的玻璃橱窗外亮起！
“林辰先生，注意闪开！”
莉莉丝用力推了一把林辰，然后自己则朝着反方向全力跃出。下一秒，伴随着玻璃橱窗粉碎的声音，数道剑气一般的金色残光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呼啸而过！在地上拉出了深深的伤痕！
“咳！咳咳！！”
剑气扬起的灰尘引得林辰一阵咳嗽，他看到头顶的天花板已经分裂开来，这一波攻击居然直接将整个咖啡店分割成了两段。
碎石一块接着一块地从上面落下，建筑物似乎撑不了多久，马上就要倒塌了。
“还好吗？”
捂着口鼻的莉莉丝从烟尘中穿了过来，她打量了一下林辰的状态，然后说：
“得从这里出去了。”
“好的……”
林辰应了一声，紧接着从手腕上就传来冰凉的触感，那是莉莉丝正牵引着她向外逃离。
两人弯着腰跑出快要化为废墟的咖啡店。
在店面的正门外，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雅典娜和她的五名圣斗士，以及看上去受了重伤的火神。正义之神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不是在酒神他们离开的同时一起逃离了。
林辰还记得雅典娜来的时候是带着十一名圣斗士的，其中围攻正义之神的有六名，和华先生作战的有一名，然后当时被他和莉莉丝撞见的有三名，还有一人是留在她身旁作为护卫的。
这么说来，有两名圣斗士都在和正义之神作战的时候折损了，林辰在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莉莉丝，却并没有看到当时包括天蝎在内的三名圣斗士的踪影，所以也不好说这三名圣斗士现在是什么状况。
至于去和华先生战斗的那一人……难道说是被干掉了吗？
……
总而言之，可以看得出雅典娜在这次的行动中损失惨重，要是付出了这种代价却一无所获的话，恐怕心情会相当糟糕吧？
林辰突然觉得自己背上的背包变得异常沉重。
……
雅典娜在圣骑士的护卫下，被缓缓地推了出来。之前她一直藏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圣斗士们战斗，没有，也没办法加入战场，所以现在还是衣衫整洁，面带微笑，浑身散发着优雅的贵族大小姐的气质。
“不好意思呢，莉莉丝。虽然我并未打算在这里与你为敌，不过要是让你就这么带着我需要的东西离开了，对于我而言可是相当麻烦的结果。”
雅典按这样说着，缓缓地抬起一只被丝绸礼服的袖子包裹着的手臂，对着两人的方向伸出嫩白的手指。
“这样的话，你能不能不要做多余的反抗，把那个交给我呢？”
她所指的方向，是莉莉丝的所在位置。
准确说的话，是指向了被莉莉丝放在衣兜里，露出了半个瓶颈，装着被夺走的魔力的那个瓶子。
林辰顿时一脸茫然。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