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让人震惊，匪夷所思的事情的时候，一般人应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震撼，惊讶，愣在原地无所适从？

这些应该都是合理的反应吧？

只是，在听到天蝎所说的这一切之后，林辰却并没有表现出上述的任何一种反应。

连世界观崩坏的那种差异感都没有。

他的表情很平静，事实上，就连内心也很平静。

当然，得知了战争背后这样沉重的事实之后，他是不可能没有任何触动的。

感受到了什么？

绝望吗？悲伤吗？对神灵们的遭遇感到同情吗？

不，并没有。

林辰只感觉有一种陌生感环绕在自己的周围，一层又一层，仿佛是被裹住桑蚕的茧一样。

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明明是应该在一开始就说好的事情，莉莉丝那家伙居然一直都没说出来。

明明那么拼命地战斗，明明用尽了各种手段竭力挣扎，想要在战争中活到最后，但是这些神灵的目的居然是死亡。

但是，明明已经被沉重的命运压得喘不过气来，明明一生除了死亡之外已经再无任何意义，为什么还能做出那种表情来呢？

林辰回忆起夜魔女还在自己身边时，每每调戏自己的时候，肆意妄为的笑。

虽然是个狡诈多变，性格恶劣的夜魔女，但是那却是真正开心时才会表露出的笑容。

就连这笑容也是虚假的吗？还是说只是被夹在死亡与不死的诅咒之间，无奈又无力的自嘲？

林辰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一样，那样努力地挣扎着，想要帮助一个女孩从战争的危险中解脱出来，想要让她一直活到最后，结果却只是将她推向真正的死亡。

“林辰先生加入这场战争，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呢？”——夜魔女留下的那封信，最后的位置这样写着。

我是想要救你啊！想要把你从这种噩梦一般的战争中解救出来！从一开始我就是这样想着的！

林辰想要像这样大声地回答她，但是现在却再也说不出口。

他救不了她。

他只能带给她死亡，即使那是她想要的。

已经厌倦了这一切吧？变着和不变的事物，这世界上的一切存在。

如果她想要的就是死亡，那么是不是该把死亡带给她呢？

也许这样做才是真正对的做法，毕竟不死的诅咒是那样可怕。

但是，很悲哀的是，把这种事情当作目的的话，林辰发现自己是完全拿不出一点动力的。

他现在才明白了天蝎的做法——就算他在这里杀死雅典娜，她也只是从战争中出局了而已，她的灵魂会回归神灵的那个世界。然而如果他不那么做，雅典娜就真的死了。

为了挽留住重要的人，即便知道她将会继续承受最可怕的诅咒，也要将她留在眼前。这是天蝎的选择。

与之相对的是另一种选择。

尽管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但是却会竭尽全力为她好，为她争取到她想要的，就算再也见不到她也没关系。选择独自背负起两人份的诅咒——这是火神的做法。

相比之下，天蝎的行为虽然可以理解，但是真的是相当自私啊。

然后，这个难题，这个被两名神灵背负过的难题，现在落在了林辰身上。

莉莉丝离开也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她知道林辰一定会对天蝎的行为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是她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所以，小子，你想要要怎么做了吗？”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天蝎突然站了起来。

“如果你现在想要退出这场战争的话也没有关系，毕竟你原本就不是应该加入战争的人。而且现在的话，你应该更没有理由掺和到我们的麻烦事之中了吧？”

他这样说着，悬在身上的破损锁子甲碰撞在一起，发出金属风铃一般的声音。

“不过，如果你还想把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倒是也有其它的办法，我会带你去见一些人。”

“但是，我可要先提醒你……”

“你现在就等同于站在悬崖边上，再往前走的话，可是会坠入深渊的。”

……

天蝎的语气比他表达的意思还要严肃，以至于林辰甚至都真的产生了怀疑。

毕竟，就算是加入了这场战争，并且帮助莉莉丝成功战胜了所有人，最后的结局也不会是他想要的。

他更是不能从战争中得到任何东西，只会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而且，接下来一旦走下去就不能回头。

未来的凶险只会越来越多，而唯一可以信任的夜魔女却在此时离他而去。

这种高风险，无回报的工作，如果放在人类社会里的话，也只有从前的那些劳改犯会做了。

而且现在连劳改犯都不需要劳改了。

带着理性想一想的话，林辰突然觉得自己好惨。

之前大概是被热血冲上了头吧？所以才会莫名其妙地就加入到这样一场混乱不堪，毫无希望的战争之中来。

毕竟，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多多少少有着一点英雄梦吗？想要在某个战场上大出风头，被人瞩目，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力量。

然而这里并不是战场啊，虽然说是战争，但是却更像是死刑犯的枪决现场，甚至屠宰场。

这些所谓的神，他们所追逐的不过是一个安详的死亡啊。

怎么会有这样扭曲的地方？

也许是时候该放弃了？没错，这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战争。

但是，这种从胸口迸发出来的，强烈的痛苦是怎么回事？

那个夜魔女说痛苦都是由矛盾孕育出来的，他在矛盾些什么？

理性想一想的话，一切不是都已经在眼前摆得明明白白了吗？

……

……

“这种事情，哪里用想啊。”

如释重负，林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起头。

该怎么做不是很清楚了吗？

因为是个单纯的人所以想的不是很多真的是抱歉了。

不过单纯的人往往会作出单纯的选择。

而单纯的选择往往就是最实用的做法。

“先叫那个别扭的夜魔女回家吧。”

必须让她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个家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