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弈淳不再看躺在地上的三人一眼,迈步就要远去。要说他心里不担心花岚那个爱害羞的小姑娘,那是假话。如此想着,他转身向花岚的宿舍而去。远远看着她宿舍之外风平浪静,又等待了一会儿,见那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欺上门来,寻思着那些人今天或许不会上门来收劳什子的保护费了,花弈淳便离开花府,回到父母租住的房子。
接下来几天,花余荣找到一份月例三两银子的工作,加上李氏偶尔做些绣活和花弈淳每月家族的补贴。这一家有了十兩银子的收入,生活倒是不用发愁了。
如此这般过去半个月,这半个月花弈淳只见过花岚那小姑娘两次。他惊讶的是花岚的修炼天赋甚是逆天,从第一次见面她才引气一层,到第二次见面她竟已引气四层,进入到引气中期,这在世俗修士界是无法想象的。按道理,如此天才的少女怎么可能会被埋没到被人贩卖成奴?幸好被花弈楼救下,否则岂不是毁了一个未来的强者?
半个月时间既已过,到每月月初时会有练气期讲师在传道堂,为外院的修士弟子讲课、指导这些引气期弟子们修炼。这点不同于文语阁,他们是除了月底两天外,其他时间家族的秀才都会在学堂为那些儒士们上课。 从这就可以看出,虽然修士才是一个家族立族的根本,但是对儒士们可是宝贝的很,恨不得捧在怀里。毕竟儒士不仅实力高强,还可以走上仕途,到时候可以借助朝廷的力量,这可是世俗界家族求之不得的。
花奕淳跟随其他外院修士弟子前往传道堂,路上遇到花岚。那小姑娘亦步亦趋的跟在花奕淳屁股后面,像个小跟班一样。
敛息符因为是顽石所做,早已破碎。不得已花奕淳换了一块石符,想了想外放的修为提升了一点儿,现在众人所见就是一个引气六层的少年,带着一个引气五层的少女,如同一对兄妹。
没错,花岚逆天般的天赋,让她在短短几天内再次突破,如今修为稳固在引气中期。这让花奕淳身上颇大压力。要知道,花奕淳修习的是《三卷天书》,其中有《九天玄经》、《帝府天箓》和《兜率真敕》,这都是峨嵋派开派祖师长眉真人所练功法,传闻可直通大道、飞升成仙。就是这样,他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突破引气达成练气。
其实这也无怪花奕淳的担忧,《三卷天书》是道教神书,最是讲求筑基,在基础的打熬上所费时间自然是要长一些。再加上花奕淳乃是五行灵根,这种驳杂的灵根能够在一个月练气成功,在别人听来,也已经是足够逆天的。
弟子们陆陆续续到来,在传道堂几百个蒲团上盘膝坐好,只待传道的练气修士前来。
一会儿钟声敲响,一个目测上去年过半百的练气修士走进传道堂。花奕淳凝目细看,知道面前这位老先生修为和自己一样,仅是练气一层。细细听下他所讲课的内容,无非是一些引气期新手在修炼是要注意的东西。
一连两个时辰,中途休息了一次,一上午的课程才算结束,就有弟子冲上前把日常遇上的困难,一股脑儿抛给老先生。老先生扶须作答,又讲了半个时辰才离开。这时间里花奕淳早已觉得甚是不耐烦,但出于尊敬又不敢表露出来。但他不耐的神情却被老先生看在眼中,老先生离开之时无奈摇头,对这种不努力、不上进的学生甚感头疼,也不知这种学生能够在家族中呆上多久。
这世上的修士只有两种:一种是二十岁之前达到练气期,正式踏入修真;另一种是二十岁都没有达到练气期,一辈子再也没有希望。因此外院弟子没有超过二十岁的,因为一旦二十岁还没有练气成功,便会为家族做牛做马,或是被赶出家族。
资质好的人,一个月内就已是练气修士,资质不好的人,虽然自小开始修炼,但是直到二十岁才堪堪达到练气门槛。虽两者都可以从外门毕业,进入内门继续修炼,但两者的前途可谓是完全不同。就像讲道的老先生,他便是二十岁才突破引气,若无什么奇遇,这一辈子都只能在练气一层徘徊了。
钟声再次敲响,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但是传道堂中的弟子却没有一个离开,他们个个脸上神色踌躇,就连花岚也感到气氛压抑,紧紧拽着花奕淳的衣角。
花奕淳也感到奇怪,便对近旁的一个老弟子问道:“这位师兄,为什么大家都不离开。”
那老弟子诧异的看了花奕淳一眼,摇头道:“还不是文语阁的那些人……每到月初就会堵着我们悟道阁的弟子,向我们索要什么安居费,否则就痛打一顿,即不让我们吃饭,以后也不让我们安心修炼……”
这位师兄的解释,让花岚战战兢兢全身不住的发抖。
花奕淳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示意她安定下来,又问道:“难道家族不管吗?”
旁边一人‘嗤’的一声,回答道:“家族哪里会管?先不说那些儒生都是宝贝疙瘩,就是我们这些外院弟子,说不定都早已被家族放弃……资质高的人一两个月就入内院去了,也只有我们这些不上不下的……我都在外院呆了快五年了,可是不甘心就被那些儒生欺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文人在考中秀才之前都被称作儒生。虽然儒生没有朝廷的国运之力加成,但儒生作诗积累文气,用文气出口成章,吟诵的诗词具现为现实,也具有法术的特征,那里是这些引气期修士抵挡得住的?加之家族规定,内院弟子无法插手外院之事,这些引气期弟子们也就无从寻找外援,因此百十年来一直被文语阁学子压着欺负。
要说儒生的强大,花奕淳是感受最清晰的。
想当初他掉落悬崖受伤严重,吟诵过一首《静夜诗•李白》,这首诗未曾在这个世上出现过,天道默认是花奕淳所做,降下文气修补他体内的伤,也因此体内具有一丝文气。这丝文气性质强于气劲数十倍,和练气期的真元相差不大。引气期修士和儒生斗起来,就如同在面对一个练气修士,哪里是他们打得过的?
但,这四五百号人也不可能一直站在传道堂中,花奕淳牵着花岚就往外走,等踏出传道堂大门的时候,其余人见有人开始离开,便有样学样也陆续离开。
走到院中,果然见到四五十人将传道堂团团包围,这些人个个青衫儒服,身上文弱气息鼓荡,化成一缕威压向引气修士逼近。其中赫赫威能,就算是传道堂的讲师也不敢直面其锋芒。
但是,花奕淳却以一己之力承受住四五十儒生的威压,将花岚牢牢保护在身后。
然而其他刚从传道堂出来的修士可就没有这份被保护的殊荣,立时便被威压冲击的东倒西歪,就如同面对大海铺面巨浪,差点儿就要被卷入海浪中,再无生还可能。
儒生中有一人轻‘咦’一声,似是十分疑惑,他身上气势再次爆发,向花奕淳压来。
花奕淳身上压力突增,嘴角渗透出一滴鲜血,是他已然在这次冲击下受了伤。
那儒生见状呲笑一声,越众而出,扫视这些修士一眼,道:“你们中还有人想要反抗?真是不自量力,不如乖乖把安居费拿出来,免得被揍一顿……”
“伯栋说得对,”另一儒生也走出来,站在花伯栋身后,“每人才一两银子,即可免受皮肉之苦,又可得一月安乐修行。”
周围修士听闻无不战战兢兢。
花奕淳极力反抗,挣脱出儒生威压气机的锁定,大喝道:“我花淳从没向别人低过头,以前没有、现在也一样不会有,”说着奋力一怔挺直了腰杆,“我们虽是引气期,却也不是任凭你们欺凌的,我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话落,花奕淳调动穴窍内的文气流转全身,顿时身上气势徒长,已经可以与花伯栋一较短长。这次花伯栋完全没有准备,心中惊讶的同时正想联合其他儒生的气势,再次将花奕淳压倒。但花奕淳哪里还会给他机会,立刻回想脑海中的古代诗词,开口吟道:
“浩浩黄榆边,凄凄白露天。”
两句诗落下,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变化,儒生中间有些人正想嘲笑两句:诗词可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出来的?更何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定是得到天道的认可,凝聚出赫赫天威。这种诗又被称为法诗,以有形之法攻杀敌人的语言文术。
然而,天地间一股气压突地出现,卷起地上沙石,这正是诗成有形法的景象,是将诗词中描绘的环境具现化的前兆。
“剑开越砥锷,弓发扶桑弦。”
轰然一声炸响,在花奕淳左肩出现一块磨刀石和一柄剑,右肩出现一张弓箭正开弓将要拉成满月。此外天地间的威压的力量更是强大起来,简直让人无法喘气。
“千驷万驷结,大鼓小鼓填。”
天空中出现千万匹马,每四匹马为一组拉着一面打鼓,鼓槌玄虚而立,正一下一下敲击鼓面,发出‘轰隆、轰隆’声响。
到这时,花伯栋已经反应过来,这首诗从来没听过,显然是一首新作的诗句。他深知诗成有形之法的威力,尤其是八言出塞诗。要知道出塞诗本来就是战场上才会吟诵的战诗,更何况一首新诗第一次现世,那威力可是有天威加持的,比之朝廷给予秀才的加持也不遑多让了。
其实,花伯栋有些高估了花奕淳。他仅仅体内存在一丝文气,能够做出八言诗来,吟诵出前六句,便已经胸中憋闷难受,硬是含着胸中一口气,才苦苦坚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