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华灯初上.
暗枭阁的后山上,弈棋陪着夜未央慢慢走着.暗枭阁坐落在宁淮山上,所谓的后山,也就是宁淮山的山林,一片茂密的树木,影影撞撞.
传言,宁淮山是座鬼山,只要上了山便下不去.
传言,宁淮山上有鬼狼出现,吃人肉喝人血.
传言,宁淮山曾一下消失数十人,山上遍地人骨头,恐怖阴森.
传言……
现在看来,这都是暗枭阁为了不让人误入,故意为之,况且,那样高明的阵法岂是普通人可以窥探的了的。
“小姐”,弈棋打破沉默,低声说道:“暗枭阁主为什么不处置我们,而小姐你,不是想要杀他吗?”
夜未央听到弈棋的话,低低一笑,憋了一天,终于问出来了,她以为她们还要再等几天才会问呢。
“不杀他,是因为知道这里面也许还有内情。”夜未央看着远处巍峨高山,清亮的眸子在黑夜里似繁星闪亮,肤若凝脂,月光下更显光滑。虽然是第一次与那个男人见面,但她就是相信他说的话,也不知为什么,她对他,总有隐隐的熟悉。
黑暗中,一双幽深的眸子正在看着她,手上一片嫩绿的叶子以迅雷之势袭向夜未央,直取咽喉。
只听一阵空气撕裂的声音,夜未央将弈棋向后一推,一个闪身,正面叶子的来向,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月光下闪着银白色森然光芒,手起刀落,叶子被从正中间切断,轻飘飘落入地上。
夜未央打量着四周,摒心静气,十丈外虫子蠕动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却找不到敌人的踪影。
“走吧。”夜未央拉起弈棋,没再说话。
“小姐,是谁要伤你性命?”弈棋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脸色苍白,想到那片叶子直刺小姐咽喉,小姐只要一时应当不对就要命丧当场,弈棋觉得自己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没事,他不会要我性命。”夜未央轻轻拍了拍弈棋的手,如实说道。
若到现在她还不知道那人是谁,那岂不是连哪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片叶子虽来势凶猛,看着像是要一击毙命,但到了她身前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骤然减弱,这偌大的暗枭阁虽然高手遍地,但有这种能力的也就那么两个人而已,再说,飞花落叶这种功夫,只有一个人会。
“回去吧,我累了!”她是真的有些累了,当年的事,她查了十年,却一点线索也没有,终于找到暗枭阁,又变成这幅模样,这一切犹如一团巨大的迷雾,若隐若现,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月光皎洁,洒落一地银光,天地万物好似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黑暗中,那人只觉得她的身影落寞而寂寥,孤独又脆弱,好像随时都可能乘风而去,抓也抓不住,他不明所以,心,又一次开始抽痛。
回到院子,幻画已经打好热水在等着她们。看到她们,赶紧迎了上去,口中抱怨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可急坏我了!”说着还瞪了弈棋一眼,都怪她把小姐带出去这么久。
弈棋顿时觉得冤枉,头痛的抚额,话说,什么时候回来不是她决定的好不,她总得听小姐的呀,难道还能做小姐的主不成!
夜未央看着两人的互动,宠溺的一笑,有她们在,这日子好过多了。
回到室内,幻画将夜未央推坐在梳妆台前,就去整理她洗澡用的衣物了。
弈棋给她卸妆,其实也就是将头发散下来罢了,她向来不喜欢古代的香料脂粉,不是特殊情况,从不侍弄。
“恋琴、慧书她们睡了?”轻飘飘的声音,散漫而随性,如天空飘起的飞絮。
“呵呵”,幻画低低的笑,眉眼弯弯,“小姐不要担心啦,刚刚慧书姐姐看你们回来了,才放心去睡的。只是——”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句,夜未央纳闷地转头,便看见幻画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心下好笑,这小妮子向来心直口快,什么时候有这幅表情了,只是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有些难受。
“不知道恋琴姐姐最近在忙什么,总是不见人。”听到此言,弈棋的手一顿。
“嘶,臭丫头,你想拽死你家小姐啊!”虽是发怒,但其中的玩笑成分极浓。弈棋回神,赶紧给夜未央按摩刚刚拽痛的一块头皮,动作虽在,却有些僵硬。
夜未央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有什么话,赶紧说!”声音带了些清冷,面容严肃。
看到夜未央的表情,她们知道,小姐生气了,就是不想说,也不行了。
“小姐”,幻画低头走到夜未央身边,手指绞着衣角,轻声说道:“最近恋琴姐姐很奇怪,经常有各种理由出去,本来我也没觉得怎么样,只是有一天晚上,她对我用了迷香,正巧那天我带了小姐给的香包,才没有中招。只是我心里疑惑假装中招,就看她偷偷跑出去,我便悄悄跟了去,结果,看她竟是翻墙而出,我本想追,但恋琴姐姐功夫高些,我没敢。”说到这,幻画头低的更深,都怪她,胆子太小,不然也不会对恋琴的事一无所知。
“然后,你便把这件事说给弈棋了?”夜未央看着幻画这一幅愧疚的模样,心里有些心疼。这丫头跟她最早,年纪最小,她向来最疼她,而她也没让她失望,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恋琴的不同,她其实早有感觉,大概是两年前吧,她就感觉到了恋琴和其他三人的不一样。恋琴是第二个到她身边的,她对她也不差,可她却从不近她的身,通常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有时候神色复杂,有时候又一脸郑然。她吩咐的她都照做,却淡漠而疏离,她原本只是以为她性格就是如此。
这些年她也留意过她,甚至也曾偷偷跟踪,但均被她甩开了,她比谁都知道,恋琴的功夫绝不在她之下。
“你没去追她,这件事做的很好。”幻画本以为会被小姐责备,却没想反而受了夸奖。还没缓过神来,便听她继续说道:“如果你去了,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幻画和弈棋均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夜未央,仿佛她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
夜未央不再理会她们,一个人走进净室,洗澡去了。
有些事,说再多也没有用,毕竟从小长大的情意,不是那么好接受的,给她们一点时间吧。夜未央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弈棋和幻画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可置信,那是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们与小姐有着过命的交情,那是死要一起活要一起的决心,可是恋琴……
“弈棋姐姐”,幻画带着哭腔,泪眼汪汪的扑进弈棋怀里。弈棋毕竟大些,而且四人中,心智最为坚强、成熟,她轻轻拍着幻画的背,柔声说道:“不要哭,你只要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站在小姐这边,永远不背叛她就好了。”
弈棋的话,就像一针镇定剂,幻画渐渐止住哭声,没有小姐,就没有她们的今天,说不定早就冻死饿死了,哪还有今天这幅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管发生什么,谁都没有小姐重要。想明白这点,幻画抬眼,就看到弈棋一脸坚定的表情,好像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弈棋姐姐”,她小声叫道。
弈棋回神,看着眼前小自己四岁的女娃子,微微一笑,四人中,她与幻画感情最好,一方面因为她单纯,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同自己一样,都把小姐放在第一位,她在四人中虽是最晚来到小姐身边,但论忠心,她自问,不输于任何一人。
弈棋摸着幻画的头,凑近她的耳旁,用仅有两人可听的声音说道:“幻画,从今天开始,小姐的安危就在我们俩手中了,以后记住,不管谁的话,都可只信三分。”话毕,转身进了净室。
天未亮,暗枭阁里一片嘈乱,夜未央睡觉本就轻浅,稍有声音就醒了。她披上衣服走进院子,看到幻画和弈棋已经站在院门边,还一直向外张望。
“发生了什么事?”清凉的风,吹乱她的发丝,无端多了一分慵懒随意的美。
两人只是微微一愣,便回过神来,虽说已经和小姐在一起多年,但还是常常被小姐的美貌所倾倒。
到底还是弈棋更加沉稳一些,率先回过神来,“小姐,阁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是有很重要的人物受了伤。”
“是啊,我们始终是外人,不好出去,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幻画扑闪着一双杏眼,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姐。
夜未央轻轻点头,说道:“我们在暗枭阁身份尴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要转身回去,便听脚步声传来,是管家徐克。
徐克恭恭敬敬的对夜未央行了一礼,“夜小姐,阁主让你过去一趟。”
夜未央眉头轻皱,搞不懂这个暗枭阁主在搞些什么,难道这事还与自己有关,还是与夜家一案有关?
“小姐……”幻画弈棋不约而同的开口,眼中有疑惑有担忧。
夜未央微微一笑,向她们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跟着徐克走了。
到了暗枭阁主的冥风园,那条通向主屋的路上尽是斑斑驳驳的血迹。此刻,夜未央对暗枭阁主的意思已经了然。要找大夫,自己,的确是最合适的,看来她以后有事做了,说不定暗殇留下她,就是为了她的医术呢。
走到门口,徐克想要敲门的手臂刚刚抬起,门就已经开了,这样隔空扫物的本事,看似简单,但需要极其高深的内力,夜未央对暗殇的功夫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恐怕就算自己处于巅峰状态,五十招之内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徐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夜未央做了个请的动作,便退下了。
走进屋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夜未央微微皱眉,血腥味中夹杂着西风醉的味道,看来情况确实不好。
暗枭阁主正坐在床边,晨光熹微,连着那张银色面具也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哪怕被面具遮住大半,也可以想见那下面是一张如何俊朗非凡的脸。好看的唇紧紧抿起,显示他紧张的情绪。他向来不是喜形于色的人,只是如今这种状况,真容不得他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