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是连禽兽都不如！可是……”区乐装作努力地平抑自己的愤怒道：“可是我要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你，那我可就太不像个男人了！这样吧，赵越，兄弟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哪两条路？我选，我选！”赵越终于等来了处置，颇有些迫不及待。

“这第一条，你还回你的回龙镇，我也不借钱给你了。作为惩罚，我随后将会把你和刘惠芳的裸照寄给你们县教育局，你们学校以及和我还有联系的那些老同学。你我的同学感情，从此也一笔勾销！”

“区乐，哥知道错了，你还是让哥选第二条路吧，照片你就别寄了！”赵越倒不怕回回龙镇，也不怕断了同学情……这同学情看样子也保不住了，却害怕那些裸照的威力。如果新局长知道他如此不检点且没品位，那他的校长梦，他的终极人生目标……进城、讨漂亮老婆、过舒服日子，可就全都得泡汤。这种打击，对于他这样一个疯狂的目标主义者来说，无疑是灾难性的，毁灭性的。而更具毁灭性的，则是那些照片落入学校同事和那些不谙世事的学生之手，因为那将毁灭的已不仅仅是他的梦想和追求，更是他的人格！

“这第二条路，就是你到我公司来，替我卖命！”区乐冷冷地说，特意将“卖命”二字说得重重的，以起到强调作用。他十分清楚，赵越绝不可能选第一条路，但他也不认为赵越会爽快地选第二条。赵越这人，他太清楚不过。和所有乡下教师一样，他也成天埋怨乡村教师工资低，待遇差，却没心思改行跳出那穷山沟。为什么？只因为教书那职业，就目前来看，好像还算铁饭碗，不容易砸破。要不赵越早就来华远跟他混了。不过，区乐也坚信，在堵死了第一条路的情况下，赵越又不能不选择第二条。毕竟他与一般乡下教师还有所不同。一般乡下教师都屈从于命运，安于现状，甘于清贫，而他却绝不屈从于命运的安排，打一参加工作就立下了挺进县城的“远大”目标，并为实现这一目标而惨淡经营，真可谓用尽了卑鄙，花光了无耻。这一切其实无非就是想实现进城过上好日子的所谓终极人生目标。而他给赵越的这第二条路，恰恰可以助他早日实现这个人生目标，只要能打消他的疑虑，并适当地逼他一逼，他干吗不选择？

“兄弟，你不会是要逼我辞职吧？”与赵越想象的一样，赵越一听要他进华远给区乐卖命，果然显得可怜巴巴的。

“你要舍不得那破职业，你就选择第一条路，没人逼你！”区乐表情冷漠，将车开了出去：“两条路由你选，到地头时给我答复！”

“就没有第三条路了吗？”赵越不甘心。

“没有！”

“区乐，除了教书，我可什么都不会，又没一分钱的积蓄，你叫我辞了教师跟你，让我拿什么在这省城立足啊？没户籍我靠什么？没房子我住什么？没钱我吃什么？到哪里拉屎拉尿？这是省城啊，吐泡口水都要钱啊！”

“瞧你那点儿出息，还想当校长！真不知道你这种人当了校长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你难道没见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农村大学生涌入大城市？他们除了懂点书本知识还懂别的吗？他们有一分钱的积蓄吗？他们又有户籍了吗？他们靠谁？他们住哪儿？他们又吃啥拉啥？”区乐是真生气了，他是借着赵越上了刘惠芳这个由头，一方面想极力巩固自己在公司的势力，另一方面也是想提拔提拔这个当年的难兄难弟。可这家伙竟然不求上进到这种地步，真是可气至极。

“他们、他们因为没有稳定的职业，所以能够背水一战。”赵越明显觉得自己底气不足。一来觉得自己有愧于区乐，没有底气；二来区乐说得在理，没办法驳倒。

“他们没有稳定的职业倒成了优势了？这是什么狗屎逻辑？要照这逻辑讲，你比他们更具优势！”

“我、我有什么优势？”

“你的优势在于，除此一途，你别无选择！”

赵越不说话了。区乐说得没错，他已是别无选择。回临江去吧？别说当校长，就是现在的主任一职能不能保得住都成问题，更别说如何面对同事，如何面对学生了！一个教导主任，失范如斯，还有什么颜面回到学校去？

“怎么不说话了？”区乐等了半天没等到赵越的声音，闷声问道。

“我都别无选择了我还说什么？”赵越瓮声瓮气地道。

“早答应不就完了！”区乐笑了，憋了半天装愤怒，都快把他憋疯了。

“我能为你卖什么命？”赵越却笑不起来，苦着一张脸，像死了老爹。

“先干一年业务员，等业务熟悉了，就接我的营销经理职位，这个位置虚位以待你家伙N年了，你知不知道？”区乐卸下伪装，显得很兴奋，一时竟不顾赵越什么感受，滔滔不绝地道：“我给你开三千块钱的月薪，这工资应该是你教书工资的三倍。另外，我把我在南苑的那套四十平米的公寓给你住，等你工作满五年，我就把它送给你。你要知道，那套房子现在市价至少值二十五万……”

“你这是在处罚我，还是在帮助我？”在区乐听来，赵越总算说了句人话。

“当然是帮助！”区乐随口道：“咱们是哥们儿，一个刘惠芳算什么呀？别说兄弟早就不把她当老婆了，就算还把她当老婆，那又怎样？上了就上了！别忘了当年咱俩连女朋友都可以交换！一个奇丑无比，又吝啬又贪婪的刘惠芳算个什么蛐蛐儿？”

“你不怪我？”赵越听区乐说出这话，都有些痴了。

“我怪你干啥呀？要没你今天演这一出，我还担心她不肯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呢！”

“那，你既然不怪我，还是让我回回龙镇去吧！”赵越倒想得很美。他有个自认为不错的职业，他实在不想辞职来冒险。

“呵呵！”区乐突然变了脸，冷笑着，不无肝火地道：“你可以回去，不过，兄弟接着便会把照片给你寄过去！赵越，我跟你说死，除了跟我混，你绝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我就不明白了，我这是要提拔你，让你进省城过舒服日子，又不是叫你去干伤天害理的事，你干吗躲躲闪闪的？”

“我，我只是……”

“没有只是！”区乐不耐烦地打断了赵越。

“那你把照片删了吧！”

“不行！”

“我都答应跟你混了，还留着干什么啊？”

“哼！”区乐冷哼了一声道：“一来怕你反复，二来我还要靠它购回刘惠芳手里那百分之二十的股权。我在离婚协议上补写了一条，刘惠芳要是出售股权，只能出售给我。什么时候给我股权，我什么时候删除照片。”

“又是一笔交易！”赵越现在对“交易”一词深恶痛绝。

“对！这就是一笔交易！人生就是这样，由一笔又一笔看似公正实则一点儿都不公平的交易构成。要想活得精彩，我们就必须从每一笔交易中胜出，绝不能亏进去！”

“人生如交易！”赵越长长地叹了口气，重复着区乐的这句话，心里感慨。是啊，人生确实如一出出交易，只是自己总不能胜出，总亏得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