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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狂的故事 杀人狂的故事5

五、张夜

第二天。

张夜黑着眼圈去上班,挤了半个多钟头地铁,从二号线到静安寺换乘七号线,紧赶慢赶没有迟到。

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第一个文件就是经理让他改的报表——今天早上必须要交,可他还一个字都没动过!

这才记起经理的话,交不出来就只能滚蛋了。

经理每天早上都会来巡视办公室。他在等待自己被骂得狗血喷头,然后收到一纸离岗通知,在所有同事嘲讽的目光底下,草草收拾桌子走人。

好吧,一想到可以不用干保险公司理赔员这份工作,反而有了几分轻松。

但林小星会怎么想?他们是因保险理赔相识的,她会反对自己离职的吧?说不定把他又痛骂一遍,为什么不珍惜得来不易的饭碗,要知道如今找个稳定的工作有多难?

张夜的拳头攥起,杀人的念头又喷薄而起,在他眼里经理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奇怪,经理怎么还没来?那家伙可是刮台风都不迟到,打点滴还要开会的工作狂!

提心吊胆地坐到中午,同事们也开始议论经理的消失?听说总经理也很着急地找他。

午休时间,张夜看着昨天买的《悬疑世界》杂志,听到办公室门口一阵骚动。

大老板来视察了?急忙把杂志塞回包里,却看到进来几个警察,他的双脚开始发抖了。

“知道吗?经理被杀了!”

邻桌同事们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你没开玩笑吧?”

“真的,我是跟总经理和警察同一部电梯上来的。今天上午,经理被发现死在了家里,是被人用刀捅死的!”

“天哪!是谁杀了他啊?”

“鬼知道?这不是警察来调查了吗?”

张夜几乎从椅子上摔倒。

如果经理真的死了,他并不会因为报表而轻松,相反……JACK的星空?

他站起来看了看门口,好像没有警察在站岗,要是现在冲出去坐电梯下楼,还有没有机会逃跑呢?

不,真是白痴!杀人凶手不是自己啊?干吗要畏罪潜逃?

热锅上的蚂蚁关头,警察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检查了理赔部经理的办公室,然后对理赔部员工进行询问。总经理依次喊人进入会议室,张夜紧张地趴在桌子上,好像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了?

他被排到最后一个接受询问。

“张夜?”

会议室的空气就像要结冰了,警官冷峻地看着他的脸,而他低着头说:“是。”

“抬起头来。”

“好的。”

张夜知道自己的眼睛从不正视别人,但这样不就做贼心虚吗?他强迫自己盯着警察的眼睛,却感觉对方已看透了自己的心。

“有人反映——经理平时经常骂你?”

警官大约三十岁,目光犀利得骇人,张夜情不自禁地低头:“是……是啊……因为我工……工作不太得力,经理又是很严……严格的人……对了!他真的死了吗?”

“上午九点发现尸体。杀人手段异常残忍。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凶手缉拿归案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警官的语气特别着重了一下,似乎故意说给张夜听的,更让他心里发慌:“好……好啊……一定要抓……抓住,严……严惩……”

“好像没有人说你口吃。”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从……从小,见到警察就紧张,对不起!”

“是吗?听你们同事介绍,你最近负责的一桩理赔案子,就是要跟警察打交道的。”

“对不起!”

不错,他正在处理一桩棘手的理赔案。有个中年男子死于煤气中毒,家属申请意外身故理赔。张夜发现情况并不简单,保险是在一个月前买的,隐瞒了其家庭欠了一屁股债的事实,他强烈怀疑有骗保嫌疑。张夜找到公安局,希望警方重新调查,他还提出了保险受益人进行谋杀的可能性。

警方调查结果却是自杀!死者活得太痛苦了,十年前从工厂下岗回家,一直从事保安之类临时工作,无法养活老婆孩子。为了给女儿筹措读大学费用,他向外借了不少钱,无力偿还却遭人逼债。这个可怜人在走投无路之际,选择了购买高额人寿保险,再自杀伪装成意外,意图骗取大约五十万元的赔偿金,正好可以偿还所有债务,还有余钱供女儿读到大学毕业。张夜本该得到奖励,但他反对公司向死者家属提起恶意诈骗的诉讼,觉得对方已人财两空,就让死者安息去吧,结果又被经理臭骂一顿。

“我了解过你负责的那桩理赔案子,如果不是你的努力,或许警方也不会立案调查,你干得不错!”

听到警官对自己的赞许,张夜不禁松了一口气,看来在对方眼中的印象还不坏:“这是我的工作。”

“现在,我想知道的是,昨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这地狱天堂旋转门也转得太怪了!

“啊——”张夜忍不住擦了擦冷汗,“昨天,下班以后,我跟女朋友约会,在久光百货吃了日本料理。”

“到几点?”

警官正拿着小本本在记录呢,更让张夜紧张:“这……这个……大约八点半吧。然后,我就坐地铁回到公司附近的钱柜。”

“新会路上那个?”

“是,我们初中老同学聚会,必须所有人到场,我也只能去凑凑热闹。”

“到几点钟?”

“十……十一点……半吧。”

“别紧张,很多人被警察问话时都这样,没关系的,然后呢?”

“然后——我就坐出租车回家了。”

“回家就睡觉了?”

“是,大约十二点钟到家,就再也没有出过门,直到今天早上。我有一个合租的室友,他可以证明的。”

张夜稍微安心了些。是啊,整晚他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除了在地铁与回家路上,还有晚上睡觉的时间……

“好了,你能不能留下几个人的电话号码?你的女朋友,昨晚参加聚会的一个老同学,还有与你合租的室友。最后,我要你现在的居住地址。”

“哦,真的……真的……要写他们的电话号码?”

“你是害怕让女朋友知道这件事?”警官说到张夜心眼里去了,“总比你找不到证人,被当作犯罪嫌疑人要好吧。”

张夜本来就没有抗拒的勇气,只能乖乖写下一连串数字,至于昨晚聚会的老同学,他留的是曾经万人迷的班长的电话。

“谢谢你的配合,如果你还想起什么线索,请随时随地给我打电话。”警官递过一张名片,他的名字叫叶萧,“最近,你没有旅游或出差的计划?”

“哦,没有啊。”

“那就好,如果有了,也请提前告诉我一声。”

回到办公桌前,张夜看着屏幕保护的北极星空,耳边传来邻桌同事的八卦声:“你们知道吗?今天早上,经理的尸体被发现时,死不瞑目啊,瞪着两只眼睛,只穿一条短裤,心脏被尖刀搅碎了,鲜血流满一屋子——对,就是因为鲜血流出门缝,才被大楼清洁工发现的。”

张夜眼前一黑——经理惨遭杀害的方式,居然跟自己在QQ空间日志里描述得分毫不差!事实上,这是他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情景,每次看到经理走过身后,或者当着大家的面骂他,上述杀人的画面就会油然而生。

他颤抖着动了动鼠标,屏幕上变成卡夫卡的容颜。

已到下班时间,同事们一边传着经理被杀的事件,一边幸灾乐祸少了个魔头上司。张夜茫然地对着电脑,不知今晚可以去哪里?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合租的室友打来的:“喂,兄弟,刚才有个警察来过这里了。他特意来问我,昨晚上你几点钟回家的?”

“啊,你不知道吗?”

“妈的,我们是室友,好兄弟,不是吗?我告诉警察,你是晚上八点回来的,回到家就呼呼大睡,直到今天早上才出门。”

“靠!”张夜很少说脏话,这回真的忍不住了,“你个白痴啊!我明明是深夜十二点回来的,当时你还在闷在屋里看球呢!”

“晕倒!我还以为你整晚没回来过呢?对不住了,兄弟,昨晚我一直躲在自己房里,先是看了几部最新下载的毛片,到半夜就开始看AC米兰跟尤文的比赛了。我从没听到你回来的动静,我担心你是真的在外面打架犯事儿了,因此替你圆了个小谎儿。”

“滚!你要把老子害死啊。”

“抱歉啊,要么今晚我请你吃烤串?”

那个王八蛋显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张夜狠狠地挂断电话,直到公司里一个人都不剩,仿佛只有自己在玩命地加班加点。

他的不在犯罪现场证明并不成立——没人可以证明他的清白,即便室友亲眼看到他回来,也完全可以在后半夜,趁着室友睡着不注意溜出去,杀完人再神不知鬼不觉回来……

眼前浮起经理的脸,不再是往日谩骂他的那张臭脸,而是死后仍然睁大双眼,布满鲜血的死人的脸。

“居然是你小子!”

他似乎听到经理临死前说的这句话。

难道真是自己干的?几年来,每天遭到经理的虐待,每时每刻都在幻想杀了他。

张夜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这么干的!

也许,就是昨晚,或者今天凌晨?所有这一切,都被他强迫着遗忘了,抑或选择性失忆?就像梦游症患者那样,睡着以后爬起来,秘密地走出去,潜入经理家里……

他杀人了吗?

不,我担心的是,他会不会真以为自己杀了人?

七点,他从写字楼出来,惶惶不可终日,紧张地扫视着四周,似乎随时会有警察来把他抓走。不过,他并未发现我的监视。我刚在路边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炒面,在凶猛的城管神兵天降,把非法路边摊主们赶走之前。

昨天中午起,我就一直监视张夜,守在写字楼底层的小咖啡馆,用笔记本上网调查东方神奇人寿保险有限公司,查到了张夜的名字与简历——跟“JACK的星空”QQ空间的描述完全一致,还有他的顶头上司,飞扬跋扈的理赔部经理。当我再次坐上电梯,是以保险客户名义来咨询业务,公司前台热情接待了我,给我派了一名客户经理。当我装模作样地对保险产品提出疑问时,听到办公室里响起一阵咆哮声——“明天早上,如果报告还拿不出来,那你就可以滚蛋了。”

但为不引起他注意,我很快离开保险公司,继续坐在底楼耐心等待。

下班时分,他准时走出写字楼,看起来精神不坏,难道是把经理布置的工作完成了?我尾随在他身后,高峰时地铁人流涌动,他没注意到我的跟踪。经过两站来到静安寺,他没有换乘二号线,而是出站去了久光百货。

来到七楼日本料理,我故意等了几分钟再进去。一个年轻女子从我身边走过,在服务生引导下,拉开日式包厢的移门,我才瞥到张夜的脸。

原来是跟女朋友约会。她不漂亮,中等个子,绝非第八篇日志中描述的航空公司前女友。我点了隔壁包厢,虽有最低消费,但我说很快会有朋友到来,可以先上最贵的刺身。

我把耳朵贴着隔板——几乎只是屏风的厚薄,可以听清楚八九成。

偷听别人情话真是难受,只能加大芥末用量,强忍着眼泪不要发出声响。我差不多摸清了张夜的性格,还有他与女朋友的关系。他的父母都不在身边,跟另一个男生合租。她叫小新或小星,住在自家房子里,但是父亲在七个月前去世,母亲则从未提及。至少,她要比他的前女友好一百倍。

八点半,他们走出日本料理店。我藏在一根立柱后面,偷听到他要去参加什么初中同学会?而她对他说“对不起”感到不快。他也真是优柔寡断,大大方方地去就行了,干吗要搞得像去偷情似的?我要是女人,也会生气的。

他情绪低落地独自赶地铁,我跟在后面进了同一节车厢。正好人比较少,我自然地坐在他旁边。

我想,必须要让他记住我的脸。

一番对话后,他明显慌乱。去钱柜应到长寿路站,他却提前在昌平路下车。我没有贸然跟着他,而是去另外一节车厢下车,这样就不会被注意到了。

我一路跟着他来到钱柜普陀店。不能跟进包房,会被服务员阻拦的。我点了一个小包房,然后去寻找最大的包厢——同学聚会能把张夜都请到的话,估计全班同学只要没死的都到齐了。

很快就发现了他,从门口的玻璃往里望去,他正在跟一个大块头男人说话。

是他吗?

第九篇日志中被他捅死的胖律师?

虽说点了包房,但我一首歌都没唱,而是在走廊散步,或去饮食区拿吃的。

终于,我跟他在走廊里擦肩而过。

十一点半,张夜提前告别老同学们,独自坐出租车回家。我也紧急拦下一辆出租车,命令司机必须跟住前面那辆车。

我跟到了他住的小区。不出所料,他住在老式公寓。我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一直上到六楼。我躲藏在门外的阴影里,听到足球比赛电视转播的声音,AC米兰与尤文图斯的比赛——张夜进门时就已经很响,显然不是他自己开的,而是与他合住的那个人。

两小时后,我才离开这里。手机装载的追踪软件显示,我要找的那个人,就在离此十公里外的一个高级住宅区里。

我打上一辆出租车,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登陆“JACK的星空”QQ空间,十分钟前,作者更新了一篇日志——

第十次杀人的经历

今夜,我决定杀了他……

在这篇最新的日志里,“JACK的星空”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室友,使用的凶器是一根尼龙绳,从背后勒住脖子直至窒息——只因为那可怜的小伙子,半夜看足球吵到他睡觉。

我才不信呢!

张夜=“JACK的星空”!

但他不是杀人狂,只是在苦闷绝望的生活中,把自己幻想成为杀人狂而已。

许多人都有过类似的幻想,你也有过吧?

出租车开到一个小区门口,看起来是有钱人住的地方,门卫却形同虚设。我从地下车库进去,根据手机上的追踪软件提示,找到一辆黑色日产汽车。我戴上帽子与墨镜,防范顶上的摄像头,弯腰从汽车底盘下面,摘下电子追踪仪。

下午,当我坐在张夜上班的写字楼底下,用笔记本上网登陆东方神奇人寿保险有限公司的企业网站。我是一个黑客高手,轻松侵入到这家公司的内部系统,发现了理赔部经理的居住地址。但他或许还有其他房产或住所,也不排除今晚跟哪个女人在外开房,必须准确定位他的行踪。我查到经理的私家车牌号,跑去写字楼停车场,我在他的汽车底盘下面,安装了电子追踪仪,信号输送到我手机上。

此刻,我把电子追踪仪塞回包里,基本能确定他在这里过夜。

我摸到了他家门口。

虽然,张夜在QQ日志里幻想,他是以直接敲门的方式闯进去的,不过现在这个时间,打电话也未必能把经理叫出来。

还是用老办法吧——世界上没有我打不开的锁。

门锁几乎留不下任何痕迹,如果警察粗心,会误以为受害人自己开的门。

我摘下墨镜,戴着手套走进经理家中。果然是套大房子,就是乱七八糟又脏又臭,典型的单身中年男性住所。

杀人,其实是件很难的事,绝对没有张夜想象中那么轻松。

即便是杀死一个熟睡中的人。

这个男人正躺在卧室,只穿着一条短裤,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打开台灯,用刀抵住他的脖子,然后拍了拍他的脸。

他惊醒过来,看到了我的脸,也感觉到了锋利的刀刃。

算这家伙聪明,作为保险公司理赔部经理,看惯了各种意外伤害与死亡,面对我这个杀人狂,反而表现出异常的冷静,没有慌张地拼命反抗——那样他会死得很惨。

不过,他以为我是强盗,轻声道:“对面第三格抽屉里有一万元现金,你可以全部拿走。”

他不知道这是对我的最大侮辱。

于是,我一把将他从床上拎起来,直接拖到客厅,将他的后背抵在电视机显示屏上。

当他正要呼喊救命,心脏已被尖刀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