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传情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洞外的动静。
这时,一道人影慢慢走了进来,站在离孟传情不远的地方,道:“你刚才叫的很难受,是不是生病了?”
孟传情正猜测着这人的身份,忽地,洞外一阵微风吹过,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是从那道人影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心底顿时高兴起来:这人也许不是坏人。
孟传情之所以这么想,是根据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来判断的。他自小就与经营脂粉生意的表妹在一起,耳濡目染,对胭脂香味是了解的相当透彻。
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脂粉,他也能理出一二:凡是浓妆艳抹的大多都是妩媚妖娆的,这种人骨子里有一种骄傲,想让天下的男人都为之倾狂,就像是洛知心那样,性子里多少都带着点邪气。孟传情最不敢招惹这种人,一但被缠上了,想抽身就难了。
另一种是淡妆素抹的。这种人也分两类,一类就似孟传心这种,清冷,高贵,不喜张扬,就算进了洞中,也是不屑为难自己的;另一类就似鄢商慈这种,心思纯洁,随意,心无他想,只是纯粹地将脂粉当作必需品,就像是吃饭一样,不一定要大鱼大肉,吃饱就好。这种人是孟传情最喜爱的一类,她们总是能给人带来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孟传情闻到那人影身上的香气,就已确定她像是鄢商慈那一类的人了,只是那人用的香粉奇特,竟是孟传情从未见过的。闻到那股香气,他的心情突然舒畅起来,也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似乎是那股香气进入了他的体内,钻入他每一处经脉关节,为他治疗,神奇之极。
孟传情不再畏惧来人,道:“你是谁?”话刚落音,就感觉一股劲风向自己袭来,此时他全身无力,无法躲闪,只得任其打在自己身上。谁知袭向自己的并不是什么掌风,而是六根金针。金针封住了他全身六大要穴,他顿时动弹不得。
孟传情额头冷汗直冒:如此漆黑的山洞,那人也不点火把,就那样远远的将金针射过来。这……眼力再好,也不可能在黑暗中看见他的穴道位置吧,更何况还是隔空封穴。若是一不小心封了自己的死穴……
这人一定是个暗器高手!
孟传情不敢再说话,只能在心底暗赞。他怕下次招呼他的可能就不是什么金针银针了,或许就换刀剑了。
那人影慢慢的靠近孟传情,边走边道:“喂,那人,你还好吗?”
孟传情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暗算就暗算了呗,还来假惺惺地关心。他没好气道:“全身动弹不得,你说我好不好?”
那人一脸愧疚道:“对不起啊,你突然说话,吓到我了,以为你是坏人……”
“姑娘,不要弄错了,是你突然出现在洞口吓到我了,好吗?”孟传情打断那人的话。
那人来到孟传情的身边,愉快道:“那我们就是彼此彼此了。”
孟传情道:“那你还不把金针拔下来,你知不知道我很难受的。”他的确很难受,那股香气只让他舒服一小会儿,香效过后,他全身又恢复了之前的疼痛,可是他又动弹不得,只得咬牙切齿对那少女道。
“你得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万一我放了你,你要伤害我怎么办?”那少女也谨慎,不敢轻易放了孟传情。
孟传情道:“我只是个病人,何苦跟我过不去呢?”
那少女“咦”道:“我看看。”然后就将手搭在了孟传情的手臂上。片刻后,她突然惊呼道:“天啊,经脉逆转……”迅速拔掉了孟传情身上的金针,又出手封住了他身上其它几处大穴。
孟传情见那少女拔了金针,心底也甚为高兴,谁知她竟又出手封穴,一时怒道:“你做什么?”
那少女却不理他,点亮了火堆,借着光亮在身上的包包里取出一些小瓶子。
“她竟还是个医者?”孟传情见那少女极其认真,纵然心中有诸多疑问,也不忍心打扰。整个山洞此时也寂静无声,能够听到的只有那少女手上传来的细微声响。
不过多时,那少女的手中就多了两粒药丸。她将其中一粒递向孟传情的嘴边,道:“吃了它吧!”
孟传情想也不想,张口就吞了下去。
“你……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有毒?”那少女似是没料到孟传情会如此爽快,有些讶异。
孟传情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想杀我,轻而易举,何必费神去配什么害人的药,如此精心配制出来的,必是良药。”
那少女出手解了孟传情身上的穴道,“你说的没错,这药可以保你不死。我刚才贸然出手,差点害了你的性命,若不是我随身带有药物,你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孟传情的穴道被解开后,感觉全身轻松无比,像是刚刚服下的药已经起了作用,一个时辰尚未过去,他的身体已然恢复了正常。听到少女说的话,他坐了起来,问道:“什么意思?”
那少女道:“你全身经脉逆转,任何外力接近你,都会让你经脉俱断而死……”
孟传情接口道:“而你却将金针插在我身上,差点被你给害死了!”说后面一句时,他的声音明显加大。
那少女也不甘示弱,用手指戳着孟传情的胸口,一字一句道:“你凶什么凶,我不是治好你了吗?就算我没有插针,你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山洞的,知道吗?”
“为什么?”孟传情不解。
那少女冷哼一声,道:“如果你想活的久一点,就把你那身内力废了,否则到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为什么?”孟传情再次问。
那少女耐心向孟传情解释道:“你这个病跟你所修习的内功心法有关,你的内功和心法一定不是同系,而你却将这两者运用在一起,所以才会导致这种结果。”
孟传情道:“不对啊,只有吃辣椒大蒜时,我这个病才会发作!”
少女道:“相信我,一定是你的内功在作祟。要不,我帮你废了……”话未说完,就听孟传情惊叫道:“不要!”
天生的内力岂能说废就废!
孟传情哪里舍得废掉自己的一身内力。他的功力深厚,在江湖上本就少有人敌,修练已是不易,废掉岂不可惜。他沉思许久后问道:“可还有其它医治之法,废掉内力是万万不可的。”
少女道:“你若不想废就该修练正确的心法,亡羊补牢或许可救。”
“正确的心法?”孟传情顿时傻眼,“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修炼的心法有误?”
那少女点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你现在修炼的心法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它不会对你修炼内功有任何帮助,反而会祸害你的身体,最好以后不要再练它了。”
孟传情是越听越糊涂了,“不对啊!习武之人都知道,如果心法修炼不得当,势必会走火入魔。而我又怎么可能练得成如此高深的内功呢?”
少女听他竟不自觉地夸起自己的内功来,冷哼一声,道:“你倒是不谦虚!内功好有什么用,懂得运用才算是高手,而你还差得远呢!”
倘若是一般人听少女这样说,定会认为对方是在轻蔑自己,而孟传情却不这么想。他听出了少女的话中并无丝毫的冷嘲热讽,只是想借此话点醒自己,让他收起自信而已。
孟传情想起以前与人打斗,尽管他出手很轻,却依然将对方打成重伤,以致他后来不敢随意与人打架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无法随意掌控自身的内力,这少女竟然说到点子上了。他向那少女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
少女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除了本身所学的内功外,有没有接受过外来的功力?”
孟传情想了想道:“我学的是父亲教我的内功心法,整整十年一直如此,在我的印象中并不曾有人传过我内功。”
少女道:“那就奇了!你第一次发作是在什么时候?”
“就在十年前,我开始修练心法的第二天,那天中午我吃了辣椒王,结果就像刚才一样痛不欲生。”孟传情回忆起了十年前的那天,一切仿如昨日。
少女道:“也就是说早在十年前,就有一股奇异的内力存在于你的体内了。只是你全然不知,甚至是你的父亲也没有瞧出端倪,还让你修炼他传你的内功心法。而一山不容二虎,后修炼的内功与本来就存在于你体内的内功两者相互排挤,却平分秋色。你一吃刺激性的食物就会发作,可能是先存在于体内的内功在作祟,这样就会加强它的斗志与力量,它发挥极限,渐渐的将后修炼的内功吞噬。”
“你常年勤修内功,达到滴水穿石之效,又让后者慢慢重生,于是再次达到了平分秋色之势。你本可以继续修炼后者,让它强过前者,甚至反过来将前者吞噬。但你今日却再次吃了刺激性食物,让前者爆发极限力量,将后者彻底消灭了。那么今后无论你多么努力的修炼内功都无法再让后者重生了。而你体内就只有那种奇异的内功了,所以你现在修炼的心法根本就毫无用处。你只能修炼这种奇异内功相应的心法,才能彻底的掌控它,否则将来必定会被它反噬。”
孟传情听的是目惊口呆,从没想过自己体内的情况会如此复杂。纵然那少女解说的如此详细,但孟传情还是有些疑惑,他搔了搔头,似是极为烦恼,问道:“如果这种内力早就存在,为何九年前水神医替我医治时没有发觉呢?”
那少女听到这个问题后,一怔:“你是说……水神医……他曾经替你医治过?”
“没错。”孟传情点头。
少女听后一阵沉默,许久后才沉声道:“他……不是没有发觉,只是……只是不愿出手相救而已。”
孟传情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愿出手相救?莫非你认识他?”
少女道:“我……怎么会认识他呢?”
孟传情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奇怪,关心道:“你没事吧?”黑暗中,他看不清少女的容颜,不知此时她的脸上已挂上了几滴泪珠。他直觉少女与神医必然有着某种关系,否则不会一听到自己说起神医,情绪就有些变化。
少女道:“我哪里有事啊?倒是你,还有什么疑问都提出来吧。”
孟传情见那少女一语点破自己心中所想,暗赞道:此女真是善解人意。他又问道:“有没有可能我的内功是从娘胎带出来的,在我的印象里真的没有接受过外来的功力,我根本就不知道这种内力来自何处,要去哪里寻呢?”
那少女笑道:“哈哈……你真会想,你以为武功也可以遗传啊?又不是病。”
孟传情听了少女的话,沉默起来:若不是遗传,那么究竟来自哪里呢?若是无法得知其来历,又要去哪里寻找心法呢?若是没有心法,自己岂不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想到这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仰面躺地,双臂撑头,缓缓道:“天要亡我,我亦无可奈何。”
“不要这么沮丧,还是有希望的。我刚才给你吃的药暂时压住了这股内力,这段时间里你可以随意吃辣椒,它不会再发作了。不过,一粒药,顶多管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趁此时间寻找心法。”少女见孟传情已然生出绝望之心,赶忙安慰道。
“才一个月啊?”
少女笑道:“你知足吧,能有一粒已经不错了。我这药,也可以保你百毒不侵。”
孟传情突然凑近少女,道:“该不是你早就知道我,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就为我配了这副药呢?”
那少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道:“我是医者,自然什么药都要准备齐全,这世上什么样的病人都有的。”
孟传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眼前这个少女的医术似乎已达颠峰,自己是无需对她有任何怀疑的。他只是觉得自己这几日运气颇佳,总有贵人相救。无论是海上的白衣女子,还是眼前的女神医都将是自己亏欠一生的恩人。
想起白衣女子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若是将来还活着,就必须还。”他不禁摇头苦笑,那一份未还,现在又欠上了一份了吗,这个少女的恩情自己恐怕也是要还的吧!他只能从嘴里吐出一句:“多谢相救,我欠你一命,此恩来日必报。”
少女听罢,淡淡道:“你不必谢我,我是医者,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况且……我也只是为你续命而已,若一个月之后你还没有学会心法的话,神仙也难救。”
孟传情本来满心欢喜,听了这话,心也不由得沉了下来。一个月,这就是自己最后的期限吗?
江湖何其之大,寻找心法实如大海捞针,况且时间如此短暂,这根本就是渺茫之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