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贵妃这是做什么?”栾承昊向各位小主作揖后瞥了眼双眸湿润的尹灵素,梨花带雨,蝉露秋枝,全没了那日的洒脱不由得心生怜惜。
旁的小主们道了万福皆往后退去,唯萧妍秋缓缓走上前笑着说,“这翠轩阁今日是怎么了?旁人请都请不到的廉王和昭王竟一道来了,今儿个到底是什么日子。”
栾承璟幽幽一语,“萧贵妃,不知到底为何事而如此动怒?”话音一毕,尹灵素抬头间匆忙与之对视,他的眸中一如往日般透着澄净,只是那眼中还流露着旁人没有察觉的担心。尹灵素不由得心中一暖,或许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絮絮叨叨一阵,尹灵素低头只顾抱着气息微喘的雪雁,萧妍秋眉头紧蹙不屑道,“不过才几板子,身为下人竟也这般娇弱,看来平日里干活时常偷懒。”
栾承昊摇头道,“贵妃娘娘此言差矣,杖责轻者十天半月即可下床,重者半年不愈。这雪雁随着尹妃自弁国而来,一时对这皇宫许多事不明白而冲撞了您,如今这几板子已然惩罚了她,还请贵妃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本王的面子上饶了她吧!”
栾承昱见萧妍秋心有不甘附声道,“前几日波斯国使节来访,带来了几只波斯猫,皇上宠爱赐给静太妃。静太妃一心向佛不喜这玩物便将这猫送与王妃,无奈王妃素来对猫过敏,本王正愁不知如何处理。这猫极是稀少,如今倒不妨送与娘娘,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李贵人站在萧妍秋身后低声说,“娘娘,皇宫人多口杂,尤其今日里碰上两位王爷,这事传到皇上耳中只怕也是扰了众人兴致。这正月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娘娘来日方长,何愁没机会。”
萧妍秋若有所思后嫣然一笑道,“也罢,既然廉王如此慷慨本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日之事,本宫多有冒犯,还请尹妃妹妹休要记挂于心。”
尹灵素起身作揖道,“姐姐言重了,本来就是妹妹管教下人不利,才闯出这等祸事。今后我定好好听从姐姐的训导,不再任由她们这般。今日多些姐姐垂怜,妹妹谢过了!”
萧妍秋挥着丝巾道,“妹妹错了,要谢就好生谢谢廉王,若不是他拱手相让送出珍爱,本宫可真会计较呢?”话毕一干人等皆由丫鬟搀着回了各自的宫中。
虽说冬日里的寒气犹存,但白晃晃的日头照着让人觉着暖和。湛蓝的天空一如练洗,一丝云彩也没有倒叫人看着清新。
雪雁敷了药膏已无大碍,虽疼痛难耐可她在敷药时便已在耳房不觉间睡下。尹灵素略感欣慰,雪雁素日里忙碌繁多,也该让她好好休息一番。芳景应声走将进来斟茶倒水,廉王与昭王端坐在楠木椅上把玩玉佩。
尹灵素站在一旁心下砰砰不止,既欣喜又悲伤。欣喜于日思夜念之人终于站在自己眼前而不是梦,悲伤于他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正不知该如何启齿,栾承昊见状便伸手一挥,“这是我四哥栾承璟,人称玉面郎君,为人温文尔雅。”
尹灵素抚平思绪平和道来,“弁国尹灵素见过廉王。”
栾承璟嘴角轻扬看着尹灵素,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含在口中,旋即礼节性回应坐下。堂下二人偶有四目相视,却也是仓促而过,尹灵素攥着丝巾手心直冒汗。多少个夜里她曾执灯站在四合红墙下伫立凝视,望着明月默然不语,今生不能与之执手,倒也可共望一轮皎月。如今这个男人坐在自己的眼前,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栾承昊看那袅袅升腾的气息禁不住合眼嗅了几口,清香淡雅,再细看茶芽挺直,外形魁伟,色泽苍绿,全身毫白,几口下肚只觉味醇带些甜同往日所喝的茶不一样便脱口道,“今日真是有福气,能喝上这么好的茶。”
“昭王这不是笑话我吗,芜国地大物博岂可连这点子好茶也没有。”尹灵素起身作揖道,“今日若不是仰仗昭王和廉王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灵素再次谢过了。”
栾承昊性喜洒脱拘不住这礼节,放下朱泥口杯道,“本王同廉王来这翠轩阁一炷香时间还不到,却听到你道谢不下十次,早知如此本王便不来了。”栾承璟轻轻咳嗽一声,栾承昊才收住性子笑着说,“瞧,温润君子又该教训我这泼皮了。”
尹灵素忍不住笑出声,栾承昊嘘口气,“你终于笑了,这才对了,本王来这可不是只为看你那梨花带雨。”
“八弟什么时候也学会关心人。”栾承璟瞧着昭王出口如此,又想着方才便是他拉着自己往这边走心里已有几分明了,八弟和尹灵素之间关系匪浅,可他们一个是深居后宫的妃子一个是住在宫苑外的王爷,怎么竟认识了?方才瞧见他对尹灵素一颦一笑都关切在心,莫非他对灵素另有情愫?
“廉王说笑了,”尹灵素在一旁笑道,“昭王本是性情中人,待人和善。”
栾承昊从青釉莲花碟中拿起一粒花生朝口中扔去,嚼了几口道,“听了尹妃这话,倒也不枉相交一场,只可惜没有好酒。自上次别后本王虽与他人同饮,但极少畅快,什么时候你我寻个日子再饮一次。”
尹灵素会心一笑点头不已,栾承璟默默在一旁品茗听着二人言语,瞧着尹灵素脸上极少露出的笑靥,他顿时面色闪过一丝不悦。拿着茶托的手亦颤动了一会,旋即一饮而尽,只觉喉间涩涩不止。
月已悬挂在宫殿檐角,栾承昊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栾承璟看着跟前自幼相伴的身影心里却不知为何极度不是滋味,想起方才她与八弟相谈甚欢的模样,一股苦涩翻涌在心头。她居然对自己视而不见,栾承璟心里冷笑一声,也只有她才会这样对自己。
栾承昊今日兴致不错便走在前头,却发现言语间四哥不答回头而望才发现落在后头的栾承璟便脱口道,“四哥,你今日是怎么了,方才在翠轩阁我便瞧见你与往日不同,何事只管与我说来。”
栾承璟神色淡定道,“恕为兄直言,八弟日后还是极少与那尹妃少来往好些。”稍一顿便又说,“萧贵妃仗着兄长得势,平日里连太后和皇后也敬让她三分,今日你也瞧见了她处处针对尹妃,今日萧贵妃虽嘴上不多说,心里到底对我们产生了敌意。”
栾承昊撇撇嘴转身道,“这话真不像是从四哥嘴里讲出的,平日里你最看不惯以强欺弱,遇着歹事便上前解决。”
“这不是朝堂亦不是民间,是后宫。自古后宫女子罅隙多,你我身为皇子还是少与她们有瓜葛。今日你为什么要趟这浑水呢?”栾承璟绷着脸,夜风凛冽呼啸而过。
栾承昊听毕不解,注视着眼前之人,全然不同往日所认识的四哥一样,“四哥,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栾承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便不再多说,停在宫殿脊背上的宿鸟叫了几声后,扑棱翅膀离去,周遭只剩一片寂寥,栾承璟越发只觉胸口被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满腹心思更与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