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音愈发激扬人心,由起初的低吟变得热烈起来。
白玥认识的人中有一人最擅抚笛,可要是那人敢在此种旷世笛音前奏笛,那便是自取其辱。
这笛声,那么清冷高傲,却又饱含着深不见底的孤寂。它的锋芒像是被刻意收敛但却越发直指人心。
白玥的脚步逐渐加快变轻,不知不觉她已入殿。
踏出一步,再一步,她闭上双眸,在与笛音传出处只有一屏之隔的白木雕空屏风后停滞不前。
听着笛音渐入高潮再缓缓息下。
一瞬间的错觉,她像是置身于广阔的海滨之上,清风徐来,带着淡淡的清香。
下一瞬,笛音骤止,白玥面前的白木屏风翛然退去一旁。她的眸子瞬间打开,眼帘中出现的正是那奏笛人。
身形修长,剑眉入鬓,风姿隽秀,湛然若神。他额间缠着紫色秀金绢带,长而直的墨发随微风飘扬,手中握住的银色长笛更引人注目。
深邃却不乏清亮的眼眸几乎化得出水来,慵懒的眼神配上他的薄唇,世间哪还找得出可与他媲美的第二人?
与白玥一样,他亦是一袭紫袍,可此时白玥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在他面前穿紫衣,也确实是自取其辱。
而面前这个仙气凛然的男子正一步步向她走来,衣袂翩翩,稳健却不笨重的步伐似乎都是极美的。他与她眸光相汇,或是说他的眼神直直抓住她的目光不放。白玥却像是被定住一般,挪动不了丝毫。
他渐渐走近,华丽的手法一下将长笛收入腰间,然后,他极尽目光似乎要勾住她的眼眸,她看见了他眼中的自己。
白玥知道,这定是南辰帝君。
众人口中褒贬不一的南辰帝君。
上来九重天这么些时日了,她总纳闷见不着帝君,却不料想竟是以这种方式见他第一面。
白玥的视线随南辰的步伐流动,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他却缓缓走过她身边,只留下一句:“把紫衣换了。”
白玥一怔,没想到帝君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她为何来此而是让她换了紫衣?他是觉着她穿不出紫衣原有的韵味?
白玥尴尬抽抽嘴角,追上南辰的脚步却只是在他身后,语气还是十分恭顺:“帝君?”
南辰脚步一顿,饶有兴趣转身,漫不经心开口:“帝君?怎么,我不像?”
白玥连忙否认,一下子变成弱势方。她原本就听说这南辰帝君是上古以来最年浅的一任帝君,却不料想他竟然如此……年浅……看样子或是与她同岁,比她要小也不一定。再加之,在白玥看来没有帝君能生得他这样好看。
看白玥不道其他,南辰也就迈开步子,似乎谁来他皓轩殿根本不干他事。
白玥还在出神之际南辰已不见了踪影。在看到南辰面容的那一瞬,她竟然连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都忘记了,事后又是一通懊恼。
虽说她常年居住在界外没见过九重天上的仙人,但美男子她也是见得不少,在界外居住了上万年便有个美男子作陪了上万年。下界渡劫时,人间的俊俏男子也是数不胜数,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可方才的会面,南辰帝君的出现绝对重新给美男子的标准拔出了新高度……
可南辰帝君的那双眼,总让白玥觉着万分熟悉。同看见知若的眼眸一般,看着帝君时,她也会有种莫名的心悸。
可是,这分明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夜间,白玥独自坐在千羽殿殿顶。
在这里不管从哪个角度观赏夜景都是绝佳的,白玥还纳闷帝君怎么不把他的皓轩殿建到这里来。
不过一个人看着冷清的天宫,她倒是有些想回去了。
白玥住在九重天下的仙云居,那里虽不及天宫大,但却至少还有个说话的人……
正觉着寂寞,来莺便兴冲冲地飞上了殿顶。当然,出现在白玥眼前的还是那个银铃。
“主人,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来莺完全兴奋地道完后,白玥还是那副手托下巴的丧气样,开口问:“你说,我穿紫衣难看吗?”
来莺一头雾水,不由得“啊”出一声。
其实白玥也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虽不能算的上是姿色绝世,但也还是拿出手定让人赞叹的,今日一见南辰,一听他的话,她的自信算是一溜烟了。
来莺也不追问什么,接着未完之言:“主人,你不是抱怨见不着帝君嘛,你瞧,我把他的画像给你找来啦。”
来莺一副等着受赏的模样,白玥却又是一惊。四下看看,殿外正堆着数卷画轴,她伸手一挥那些画轴便尽数飞上殿顶。
“好啊你,要是让人知道了我就等着受罚吧!”来莺被画轴一敲脑袋,委屈得紧紧闭嘴。
“这帝君呐,我今日是见着了……”白玥虽一边教训着来莺却还是悠闲地张开画轴。里面的人被画得绝世无双,来莺偷瞄一眼,不由得感叹万分。
白玥一下收起画轴,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道:“这画虽好,可里面的人呐还是没有帝君的神采。”
“想画出这南辰帝君的像,我看难。”
“别人画不出,大主人一定画得出!”来莺的语气任谁听了都是满满的崇拜之意。
白玥摸摸下巴,似乎真的在思考来莺的话,随意回答:“勉勉强强吧。”
“这画轴你从哪里找来的就原原本本放回哪里去啊,我可不想给仙云居找些麻烦。”
白玥本性极为洒脱,若是换了别处,她看了谁的画卷便看了,才不会嘱咐这嘱咐那的,可这里偏是九重天,怎么样也马虎不得。
来莺也不是太在意,开口:“主人别担心了,画轴就是在殿里找出来的,没人知道的。”
千羽殿里?
白玥是头一遭住进这里,或许是以前神羽族哪位帝姬爱慕南辰所画下的吧。
看这些画卷也都是有些年头了,也没怎么被人翻找出来,估计那画下画像的帝姬也没能与南辰扯上什么瓜葛。
白玥再交代了来莺一番一定要将画卷放回原处。然后来莺便同她说了今日天宫上传的最沸沸扬扬的一事。
早些日子的观视大会被两位星君匆匆解散后,那窃取年轮之事本应越闹越大却因知若上仙的一席话而平息了这件事。
来莺说,其实是知若上仙承认了是她窃取的年轮。
“什么!”
白玥听得不可思议,来莺也觉得奇怪,明明就是白玥盗走的年轮,知若却去领罪?
不过来莺说,两位星君并未责罚知若,反倒是主动将这事平息了下去。
由此,窃取年轮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白玥琢磨着这知若也不是什么心思单纯之人,她知若既然有着司命星君外甥女这一层特殊身份,想要在天宫上立些威严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她偏偏请命去了洪荒。虽说知若仙根颇好,短时间内习完了所有仙术,可洪荒那些头猛兽岂是说斩便斩的?
知若斩下数头猛兽只怕还有人在后头助她。
而此番她又一力担下窃取年轮之事,为的不是帮助真正的“窃贼”,她要引起的,不过是天宫之上权势最大之人的瞩目。
显而易见,知若意在南辰帝君。
聪慧如知若,乔木年轮被盗,若是那年轮中并无特殊乔木科仙又怎会单做个哑巴,定是有些令它为难的东西被记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更加不敢供出是谁盗的年轮,否则那年轮当中之事也就暴露无遗了。
不难猜想,知若定是想到了那年轮与帝君有关,所以才敢冒风险一力担下此事。
想必那日在云霄殿中知若对司命星君说的也不过是帝君罢了,散会后知若再向星君细说一番,那此事必定被平息而下。
而知若,在星君面前得个忠心不二的美称,或许还可引起帝君的关注,简直是坐收渔翁之利。
听完白玥的一大长串分析,来莺脑中已经绕了好些个弯,总之来莺抓住了白玥所言的重点,那知若心思并不单纯,日后要是见了她,留个心眼便是。
白玥不由得要赞叹知若一番,南辰帝君在九重天上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貌美的聪慧的定是数不胜数,只是她这一出为君护君却不主动露面,想让帝君注意到她,估计也是十拿九稳。
白玥对着皎洁的月光再叹一声:“唉,这几日又有得应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