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人用手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极其好看的眼睛,江簌立刻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他眼熟了。
是她刚出皇陵那天救下的那个蒙面人。
那人明白江簌已经想起来了,放下手点点头道,“是我。”又淡淡笑了起来,“所以,说起来我今天只不过是还你的恩而已。”
自从离开了皇陵,后来江簌也想到过这人,包括他的身份,以及他之后又要如何从皇陵里逃脱。不过,说实话,最初的时候江簌一想到他就有些牙痒痒的。
要不是为了救他,她当时也不至于摔下去撞到机关,用那种方式出现在人前。她完全可以从那个出口顺利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到了后来,她也丢开了,世上没有早知道,既然都发生了就不值得再为之后悔,她从来就不是只会停留在过去的人。
所以,现在看到那人又出现面前,最初的诧异过后,她很快恢复如常,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原本还想让你欠着我的人情,如今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江笛一直在江簌的身后,听到二人的对话,她有些茫然,“姐姐,你们认识?”为什么姐姐会认识这样一个出尘不凡的年轻男子?
江簌猜到了江笛心中的疑惑,她在江笛的肩膀上按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说来话长,总之……我确实认识他就是了。”
说完又转头看向那个男子,“不对,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清楚,不知道这还算不算得上认识?”
“我姓连,单名一个玦字。”那人沉沉地笑了笑,并没有遮遮掩掩。
他既然这般爽快,江簌也没有扭扭捏捏,当即自报家门,“我是江簌,这个是舍妹江笛。”
她刚刚介绍完,江笛就红着脸给连玦福了一福,“今日多谢连公子了。”
连玦摆摆手表示无妨,随后又颇有深意地看了江簌一眼,“二位姑娘今日似乎出来得有些久了。”
简单的一句话立刻让江簌心生警惕,他到底是什么人,听他的口气莫非早就知道自己和江笛的身份?
转念一想,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如何,她不过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侍郎之女,对谁都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因此江簌看了看天色,估摸时间确实不早了,便和连玦说道:“有劳提醒,我们这就回去,就此别过。”
简单的告别过后,她就带着江笛转身离开了。虽然她对连玦的身份很好奇,但也仅仅是好奇而已,与自己没有太多瓜葛的人和事,她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去浪费时间。
连玦站在原地,看着江簌二人渐渐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江簌和江笛两个人一大早就偷偷溜出了江府,等回到江府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这一天除了白大友那个不怎么愉快的小插曲外,过得还是很惬意的,江笛的脸颊更是红扑扑的,显然兴奋得不行,却也在离家越来越近的时候渐渐不安起来。
江府大门口,守门的下人们看到忽然从外面走来的江簌江笛,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
二小姐三小姐不是被关在了珊瑚苑吗?怎么突然又出现在了大门口?这唱的是哪一出!
江簌才懒得和他们解释,见他们没有不长眼到来拦自己,便和江笛一前一后施施然进了大门。
下人虽然没有拦她们,却早就跑进去把情况通报给了江中明。
江中明正和沈氏在花厅里说事,听到下人的来报,两个人都是一脸惊骇。
沈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声道:“她们不是在珊瑚苑吗!从外面进来的又是谁!”一边让下人去珊瑚苑看看情况。
江中明则已经镇静了下来,他缓缓地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难道这两个丫头竟然偷偷从府里跑出去了?”
“她们两个小丫头,竟然会这么大胆?”沈氏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
“是或不是,让人把她们叫进来就知道了。”江中明沉声道。
在去珊瑚苑的下人回来前,江簌和江笛就来到了花厅。
见着脸色不大好看的两人,江簌笑得分外温柔,“父亲,母亲,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刚才半路上被下人叫住,江笛的脸色顿时就有些发白,江簌却毫不在意,“要见我们?好啊。”她本来就没有偷偷摸摸的打算,就是江中明不叫她们,她也会主动去找他。
沈氏站在江中明身侧,目光在江簌和江笛的身上来回不定,“你们……你们这是从哪里来?”
闻言江簌失笑,“下人没有和你们说,我们是从外面回来的吗?”
这时候被派去珊瑚苑的下人也回来了,一看到那人的表情,沈氏就知道被江中明给说中了。
她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起来,“你们好大的胆子!禁足中跑出来不说,还偷偷溜出府!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做母亲的了!”
江中明的面色也黑如锅底,“江簌!你一个姑娘家,竟然如此不服管教!有违母命,有违家规!你是嫌你给这个家丢的脸还不够多吗!带着你妹妹跑到外面去,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不是怕她们在外面遇到歹人遇到危险,怕的是出了事让他丢脸,这就是江中明的嘴脸。
江簌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依旧不急不缓,“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可是您的女儿啊,堂堂户部侍郎的女儿有谁敢欺负?又怎么可能做出丢脸的事情?难道还真有人不长眼,敢和您过不去,敢笑话您?”
说着话锋一转,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点点头,“是了,这天子脚下,皇亲国戚遍地走,城门上扔一块砖头都能砸到个大臣,比咱们家显赫富贵的人多了去了,那样的人您见了都得忍着让着绕道走,我们又算什么呢?”
平心而论,江中明不是什么狂妄之人,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侍郎在京城里头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自己有自知之明是一回事,从江簌的口中听到却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江簌的口气,明里暗里都流露出一种对他的不屑,这让他如何还能忍得下去?
“江簌,你……”江中明咬牙切齿地念出江簌的名字,眼里的怒火好像恨不得在江簌的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父女两厢正在这里对峙,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
“江伯父,这么大阵仗是在做什么呢?”
伴随着声音落下,一个年轻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约莫二十出头,面容生得很是俊朗,一身玉带锦袍更是衬托得整个人颇有几分气度。
只不过,见过墨夷策和连玦那样出众不凡的男子,江簌便觉得眼前的男子也不过一般般。
“小侯爷来了。”沈氏好像变脸一样,先前对着江簌江笛的怒容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和蔼的笑意,笑容中又隐隐透出几分讨好。
江中明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冲着来人点头示意,“小侯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让下人来通报一声。”
被称为小侯爷的男子笑得很是温和,“我见着你们这里好像挺热闹,就自己进来了,伯父伯母不会怪我吧。”语气听起来似乎和江中明夫妇很熟,仔细听起来却又有一种淡淡的自矜。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伯母巴不得你时常过来坐坐呢。”沈氏的笑容越发的热切起来,神态殷勤。
这时候,江笛凑到江簌耳畔,压低了声音说:“这位是威远侯府的小侯爷,萧铭。”又顿了顿之后才补充道,“他和大姐已经有了婚约。”
威远侯府,婚约,江簌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沈氏对萧铭的态度会这么热络,原来是丈母娘看女婿,还是个金龟婿。
“既然有客人,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无意在这里看他们巴结讨好未来的女婿,江簌开口道。
江中明和沈氏这才意识到旁边还站着江簌和江笛,又看了一眼萧铭,江中明不大自在地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却又不失威严地说:“你们回去吧,今天的事稍后再和你们计较!”
“且慢。”江中明的话刚说完,萧铭却忽然开口说道。
不知道这个刚刚登门的客人有什么事情,在场的人目光顿时齐齐朝他看了过去。
他却只看向了江簌,笑容亲切,“这位想必就是二妹妹吧?”
“她是我妹妹。”江簌还没有回答,门外却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过去,出现的人正是江筱莹。
她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步伐急切地走到了萧铭的身边,娇嗔道:“小侯爷今天过来怎么没先和莹儿说一声,莹儿也好准备些栗蓉糕,小侯爷不是最喜欢莹儿亲手做的栗蓉糕吗?”
萧铭看着江筱莹笑了起来,“这次是临时起意,所以才没通知你的。”
说完后,他的视线在江簌身上停留了片刻,才问江中明:“刚才我似乎听到了伯父因二妹妹出府游玩而责骂她?”
不知道萧铭怎么会问起这件事,江中明只好点了点头。
萧铭忽然冲江中明拱了拱手,“伯父,二妹妹之前久居深宫,只怕从未这般在外游玩过,二老仁慈,想必也是怜惜二妹妹的,不如这次之事就算了吧?”
他的话说完,所有的人包括江簌在内都愣住了。
这个萧铭,是在帮她求情?江簌看着萧铭,只觉得有些莫名。
而江筱莹看了看萧铭,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江簌的身上,眼中满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