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心痛，但在脑海中响着一个声音，那就是将这个妇人救下，救下你就不会这么茫然，不会这么心痛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山中那婴儿进入自己体内的原因，那透出的威压像是带着一种禁制。

六巫也感觉到了，不仅仅是威压，而且还有禁制，一种让他们的阵法无法继续，一种让他们身法凝固，一种让他们无法催动真气功法的禁制。

执善棍横扫而去，那站在最外面的女巫当场毙命！

“七妹！”剩下的几位大巫大声喊道。

可惜自己却无法使出力气就她，无法从这煞神般的少年棍下逃脱。

紧接着，他们那一声七妹还在天空中飘荡，又是一个大巫被击杀，他们无法动弹，从心底升起的恐惧告诉他们，他们现在就是一只只被狼群吓傻的羊，而眼前这人就是冲入羊群中的那匹头狼！

“啊！”巷奴大吼一声，面目狰狞，这吼声，就如月下孤狼的嘶吼，这让剩下的大巫心中更加恐惧了，好像是在验证他们就是羊群一般。

紧接着又一个大巫被击杀，那禁制让他们无法动弹，无法反抗。

站在最外围的大哥被激怒了，他在这瞬间焚脉和花雅芝一样焚的是元神，禁制的束缚在他焚脉的一瞬间消失，其他的大巫都死了，死的脸上布满了恐惧，就像那招魂幡中扭曲的魂魄。

那大哥挣脱束缚后不是去杀巷奴，也不是去抵抗巷奴，还是去救护那些元神。

六个大巫中除去那女巫是归元初期外，其他都是归元中期，也就是说除去那女巫已然死去之外，其他几人都还有一线生机，他们的元神迅速的冲出体外。

巷奴发现了，执善棍再次爆出几道黑芒向那四个惊慌失措的元神劈去，那大哥翻身而去，想用自己的身躯去阻挡这一攻击。

然后一股奇异的力量透过眼前这男子的禁制向他射来。

剑气？不仅仅是剑气，像是一股夹着阵法的冰寒彻骨的真气，那股真气轰击到他的背上，紧接着是一股黑芒轰击到他的背上。

身形被撞出，一个阵法的力量从那散开的冰寒真气中射出，就在这一瞬间，那飘在半空的四个元神突然失去的踪迹。

那大哥一愣，跨出的身法一滞，因为他失去了目标。就在这时，那天空的飘荡的元神又闪现出身影，四个淡淡的红光，那大哥一喜正要扑去。

然而晚了，巷奴手中的执善棍早已挥至，那威压与禁制让四个淡红的元神根本无法在移动半分。

毫不费力，那脆弱的元神就被轰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大哥愣住了，可对方却没有给他喘息的空隙，又是两道气芒向他劈来一黑一白。

那大哥手中的招魂幡向外挥去，随即翻身而起，焚脉的力量打散了那还未施展完全的禁制，那大哥腾身当空，看着脚下，族人的尸体，就在不久前还是生机一片的部族，现在却无一活口，他又看了一眼这一对突然杀出的男女，那黑衣男子眼中杀气逼人，那女子白衣胜雪玉手纤纤。

花雅芝终于倒下了，那林岚依旧这么垂立着，不知生死。

“今日灭族之仇！我坦达德必要你们血债血偿！……”声音渐渐飘远，天空中一道红光破空而去。

巷奴怔怔的放下手中的执善棍，心念一动，执善棍便化作一道黑光钻进巷奴的左臂，又恢复成那静静的纹身。

巷奴的心不再那么疼痛，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倒在地上的花雅芝，心虽不痛，但那股莫名的悲伤，却依旧存在，看着身下被他轰碎尸身的大巫们，心中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花雅芝动了下，微微抬眼看了巷奴和栾琳儿一眼，似乎是发现这对男女就是在天山中跟自己搏斗的人，那男子好像还是自己怀中那本经书的主人，花雅芝动的很艰难，用手轻轻指了指远处的林岚。

栾琳儿知道她的意思，便走了过去，将林岚从那地下弄了出来，让他平躺在草地上，栾琳儿试了下林岚的脉搏，随后转过头对着花雅芝点了点头。

花雅芝微微一笑，似乎轻松了很多，随后将手伸入怀中，将那本无字经书缓缓的抽了出来。

巷奴依旧怔怔的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但花雅芝看到栾琳儿示意林岚没事的时候，她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欣喜，是多么慈爱。就这一抹慈爱，巷奴觉得似乎在哪见过，巷奴心绪莫名的一动，却见花雅芝将无字经书拿在手中缓缓抬起，吃力的递给巷奴。

巷奴怔怔的向前走出一步，正要伸出手去接，却见花雅芝那只伸出的手重重的落了下去，无字经书从她手中脱落，花雅芝的眼睛缓缓闭上。

栾琳儿见状连忙走了过来，将一股真气渡入花雅芝体中，又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服入花雅芝的口中，随即掌中真气微吐，助那药丸在花雅芝体内消散。

弄完这一切之后，栾琳儿站了起来。巷奴躬身将那本经书拾了起来，放入自己的怀中。巷奴看着栾琳儿，似乎是在询问花雅芝的伤势。

栾琳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平时坚如寒冰的心在一眼中，融化了，栾琳儿将巷奴扶起，柔声道：“他们都没事，我们下山的时候，药师叔给了我们续命的药丸防止万一，我刚给他们都服了，这妇人修为身后，现在是伤了元神，给她服用之后，等她醒来自行调养下就好了，不过修为会大退。日后还能不能承受这样的大战很难说。”

巷奴听栾琳儿说完，又看了花雅芝一眼，道：“那就好。”

看到巷奴终于开口了，栾琳儿再也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他们是什么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知道他们都是老祖的人，你为什么要就他们？”

巷奴苦笑一声，退了几步，无声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又是一句不知道，栾琳儿好不容易融化的心，又再一次的要冰封起来。这时，却听巷奴又轻轻的道：“谢谢你……”

栾琳儿微微一愣，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爹爹！”就在这时，一声有些稚嫩的童音传入他们的耳中。

巷奴和栾琳儿闻声看去，正是他们在途中见到的那个放牧的孩童，那孩童像是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了，丢掉了手中的弓箭，带着哭腔的冲到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旁，趴上面痛哭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猎狗狂吠着，冲到巷奴和栾琳儿身旁，也许是栾琳儿和巷奴周围的血腥味太重，重得有些让它惧怕，它不怕狼群，却在这对男女面前害怕了，退了两步，又不甘的冲着他们大吠几声，随即跑到那腰间挂着狼头的孩子旁，呜咽着，轻轻蹭着那孩童的瑟瑟发抖的背脊。

远处的草丛中也是一阵慌乱，是在这草原上受到惊吓，四处奔跑的羊群。

巷奴缓缓走到林岚的身旁，将昏迷不醒的林岚抗到了肩膀上，栾琳儿见状，也没犹豫俯身将花雅芝扶了起来。

二人正要离去，却听那孩童大喊一声：“站住！”

巷奴和栾琳儿缓缓回头，看着眼前这个脸上犹自挂着泪痕的孩子，他那本该是清澈无瑕的眼神，此刻却挂起了丝丝凶芒。

“噌”的一身，他拔出腰间的弯刀，对着巷奴与栾琳儿用他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大吼道：“你们杀死了我爹爹！阿坦族没有贪生怕死的人！要么我杀了你们！要么你们也把我杀了！”

孩童的大吼，又让那条猎狗狂吠起来。

巷奴摇了摇头，栾琳儿叹了口气道：“你爹爹不是我们的杀的，你好好活下去吧，我们也不会杀你……”

二人说罢，便转过身一个扛着林岚，一个扶着花雅芝，功力催动，化作一黑一白两道气芒，破空而去。

那孩童抓着弯刀的手，还在瑟瑟发抖，眼中那一丝凶芒，随着渐行渐远的巷奴和栾琳儿，渐渐消失，看着眼前尸横满地的族部，那孩童怔怔的移动着脚步，回到那具无头的尸身旁，重重的跪下，哭泣着，弯刀从手中脱落，瘦小的身躯，颤抖着。

整个天地间，茫茫的草原上，只有留下一狗，一人，一地尸体……空气中，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穿过这茫茫的草原，就是冰封万里的极北地带，这里气候寒冷，人烟稀少。

据说那玄冰门，就在这极北的深处。

巷奴与栾琳儿带着昏迷不醒的林岚、花雅芝，在空中行了整整一夜。次日天明，东方微光轻吐，这极北的雪原便呈现在他们的身下。

“你到底要飞到什么时候？”栾琳儿问巷奴道，因为巷奴就这样飞了整整一夜，也不说话，也没将他们手上的人放下给他们疗伤。

巷奴没有答话，而是收了功法向雪地上落去，栾琳儿跟着落了下来。

“我告诉你，我到这地方来是为了杀那奸贼给我师姐复仇的！不是来跟着你乱跑乱救人的！无论你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你再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不介意弃你而去。这两人，你要救我们就找个地方助他们恢复，你若不想救，那么我们现在就离开让他们自生自灭。我不知道你跟他们是否有什么过节，若你要亲手杀他们，也请你快点动手，我好去寻那玄冰门！”

栾琳儿报仇心切，她虽然不知道巷奴为什么救这俩人，她之所以帮他，也仅仅是因为他动手了而已，若不是这两人阻碍她早就将萧邪杀了，对这两人她谈不上好感。对于她的性格来说，巷奴的这种失魂落魄，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她的忍耐是有限制的。

栾琳儿破天荒的除了安心之外，第一次对一个人一次性说出这么多字，栾琳儿面色淡然看着巷奴，将扶着的妇人放到了雪地上。

栾琳儿的呵斥让巷奴一怔，那一夜，杭吉驿站第一次听到的怪笑，韩府那恐怖森冷的寒风，他突然想起，若不是眼前这妇人带着一群人去杀韩府一家，刘安就不会死，只要刘安不死即使他现在还是个奴隶他也愿意。

虽然刘安不是眼前这妇人亲手所杀，虽然最后这妇人的一声呵斥他才保住了性命，但他想起这妇人那句“够了”之后，是一句“他不过是个奴隶……”

是啊，不过是个奴隶，她阻止萧邪杀他，只因为他杀韩儒的目的已然达到，对于一个奴隶不肯动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