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顾翰林汗颜的样子，孙国平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看来你终于明白自己的问题所在了，小子，给你一个忠告，不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就可以不顾一切，得罪人了也觉得是理所当然、不以为然，碰到贺军这样的人，你结下的就是私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害死你的，所以你这个性格啊，是要好好改一改了。”

顾翰林满头冷汗，用力地点了点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上一次在学校里被陷害，这一次又跟贺军结了死仇，说明他并没有进步，而是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偏偏他还自我感觉良好，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作为有问题。

这就太可怕了，也许有一天，顾翰林觉得自己会蓦然发现，满世界都是自己的仇人，他会寸步难行的。

现在顾翰林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孙国平说这是个很明显的陷害，就算不了解他的为人也能一眼看的出来，可是老师同学和学校领导，都似乎没看出来似的……没看出来，就说明了一切，证明他无意中得罪的人太多了，根本没人肯帮他。

顾翰林擦了把冷汗，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尼玛是要自绝于人民的节奏啊，怎么他以前自己都没觉察到呢？

太可悲了，太可悲了。

孙国平看顾翰林擦冷汗的样子，就知道他想通了，意识到自己这个性格的危害了。

“孙总，你教教我，我应该怎么改？”顾翰林抹着冷汗说道，他实在是怕了，那种被所有人孤立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现在他宁可不要什么见鬼的原则，也不愿意有天被人看成是异类，然后被所有人孤立。

“你愿意改正就行，”孙国平笑呵呵地说道：“我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要做事，先做人。”

“那要怎么做呢？”顾翰林急切地问道。

“首先你要有原则，这个原则不是你为了自己的目标，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哪怕你的目标是正确的，这样也不行，因为你不可能杀人，也不可能灭口，所以这些被人伤害的人，日后一定会报复你，你想想你今天的做法，从你自己的角度来说，难道除了退场就没有别的处理办法了吗？”孙国平语重心长地说道。

顾翰林顿时有些迷糊了，这件事不是孙国平也同意的吗？

孙国平哈哈一笑，说道：“从你的立场来说，应该有更委婉圆滑的解决办法，而不是一棍子把人打死。但是在我的立场就不同了，我都已经为所有人之前的错误买单了，贺军还企图蒙混过关，那就是直接挑衅我了，我必须要杀一儆百，免得以后大家都想浑水摸鱼，那时候就法不责众了。”

顾翰林这才恍然，他没分清楚自己的立场和孙国平的立场的不同。

“第二，你所谓的原则不应当单单是你自己的目标，一定要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才是有效的原则，千万千万不要想当然。你要这么考虑，就算是宪法，不也是考虑到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才最终制定出来的吗？所以你把自己的利益和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结合起来，那些共同的部分，就是你要坚持和捍卫的原则。”孙国平笑眯眯地说道。

“我怎么听着这一条有点不对劲儿呢？”顾翰林喃喃地自语道。

“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我怎么没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孙国平笑眯眯地说道：“人都是有圈子的，所以第三，你必须要找到适合你的圈子，才不会孤立无援，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别指望一个人包打天下，你需要很多志同道合的人，跟你一起努力。”

“孙总，听你说的绝对是有道理的，但是，为什么我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呢？”顾翰林苦恼地说道。

“你自己考虑吧，将来你要走哪条路，要跟什么人在一起，全看你自己的选择，这是任何人都强迫不了的，不过你一旦选好了，就要一条道走到黑了，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因为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必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孙国平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顾翰林的肩膀，然后走了。

顾翰林一个人坐在孙国平的办公室里，两手抱头，陷入沉思。

首先你要是个有原则的人，然后你的原则必须要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然后你还要有个归属的圈子，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战友……这样总结下来，孙国平的意思其实应该把这三条反过来——首先要选一个适合自己的圈子，然后要根据圈子里大多数人的利益，来调整自己的目标，乃至自己的原则，最后，就是坚守这个原则。

弄明白这一点，顾翰林忽然明白孙国平在说这些话之前的那些感慨是什么意思了。

其实孙国平感慨的，并不是他所解读的那个意思，而是说的他所属的那个圈子。

当孙国平在圈子里地位很低的时候，他就必须要跟着别人的指挥棒走，虽然他所做的一切其实也都符合他自己的利益，但是他并没有自主权，也没有决定权。

当孙国平在他的圈子里地位日重的时候，他有自主权了，甚至也有决定权了，但是他所做的任何决定都必须要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这是助力、同时也是枷锁……这种情怀，顾翰林暂时还无法理解，但是应该是痛并快乐着吧。

果然是个老狐狸啊……顾翰林自言自语道，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孙国平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饱含深意的，并不只是简单的感慨。而孙国平对他的支持和力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在拉拢他进入自己的圈子？

顾翰林不知道，不过不管是不是，他都不想现在就做出选择，因为孙国平说了，他必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所以一旦选择了，恐怕他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只能像孙国平说的那样，一条道走到黑了。

唯一值得让顾翰林庆幸的是，孙国平对他还是很欣赏的，应该不至于对他动粗。

至于孙国平是不是还有更深的含义，顾翰林已经想不到了，就现在想到的这些，有很多他都无法理解呢，也许是因为年龄，也许是因为阅历，也许是没有过切肤之痛，反正顾翰林是没法理解孙国平的情怀，这个急也是没法子的。

顾翰林摇了摇头，既然到了这一步，似乎也不可能向孙国平求助了，不然就是等于一脚踏进他的圈子里了吗？

不行，还是要看清楚一些才能决定，虽然老孙这人的确不错，对他也的确是好，但是顾翰林自从吃过亏以后，性子就谨慎多了，起码现在做决定之前会谨慎思考一下，不会像以前那样脑子一热就上了。

尤其是现在，听过孙国平的这一番言论以后，顾翰林在精神上、性格上更是影响巨大。有部电影里的台词说的好——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弊。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利弊再说吧，万万不可以再脑子发热冲动了。

顾翰林把事情想清楚以后，就出了办公室，准备去工地食堂弄点吃的。现在都晚上七点多了，饭点儿早过了，不过伙房里肯定有吃的。

宿舍的钥匙还在刘月手里，女神也没有还回来的意思，顾翰林也不想去要，了不起就说钥匙弄丢了，叫材料员过来帮忙给换个锁好了，仓库里有的是现成的锁具可以更换呢。

穿过停车场的时候，顾翰林忽然注意到，二楼甲方的办公室还亮着灯。顾翰林顿时心中一动，难道陈雅还没走？

顾翰林顿时想起来，陈雅也许还等着他请客吃完饭呢。朝天椒绝对不是穷姑娘，她连私家车都有，肯定不在乎一顿饭钱，缠着要自己兑现承诺请客吃饭，也许只是给自己一个接触下去的理由。

顾翰林犹豫了一下，看看资料室是黑的，就上了二楼，果然看到陈雅正趴在电脑跟前玩蜘蛛纸牌呢。

陈雅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猛地一抬头，看到顾翰林站在门外，顿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明媚的笑容顿时让顾翰林被孙国平摧残的支零破碎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陈雅笑眯眯地走过来，开了门，直接就伸手掐了顾翰林的胳膊一下——不用力，但却显得非常亲昵的那种，嘴里还说道：“忙完了吗？终于想起我了？”

顾翰林被吓了一大跳，心里一时都有些哆嗦了，心想我们俩的关系，啥时候有这么亲密了吗？不像啊。

陈雅好像没觉察顾翰林的尴尬似的，自顾自地说道：“你等我一下啊。”

说完陈雅就回去关电脑、关空调、检查门窗……动作认真细致而且速度很快，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了，这种工作态度倒是让顾翰林有些惊讶，朝天椒虽然脾气性格爆了点，但还是很认真负责的。

最后陈雅才是穿外套，顾翰林又发现，陈雅穿外套的姿势非常的优雅漂亮。

女神穿外套的时候，总是会先把外套拉高，然后先套右手，再然后是左手扬起，把左袖套上，最后还要抖一抖衣领，再开始扣扣子。

朝天椒穿外套则绝对不扬手，先把左手伸进袖子里，然后再把右手套进来，整个动作很简单，但却有一种让人无法言表的韵律感和优雅感觉，完全符合陈雅一贯的气质。

顾翰林还发现一件事，陈雅始终都是夹紧两臂和两腿的，不管是走路、穿衣、吃饭还是怎么，哪怕在工地上行走或者很累坐下休息的时候，两臂两腿也都是夹紧的。这个意外的小发现，让顾翰林的心中隐隐有种很奇妙的预感。

这时候陈雅走过来，伸手在顾翰林眼前晃了晃，好奇地说道：“怎么，看呆了吗？我好看吗？”

顾翰林下意识地说道：“你真优雅，看你穿衣服就像是在跳舞。”

陈雅顿时脸红地啐道：“少胡说八道，什么叫看我穿衣服？外套就是外套，你这家伙不要概括的那么高好不好？很容易被人误解的。”

顾翰林也有些老脸微红，心中更有种异样的感觉，忍不住试探地问道：“那我以后说详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