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
震惊淹没心神,千易难以置信的叫道,她骇然的瞪着白玉壁惨白的面容,牙关紧咬,这个男人竟救了她!
却没想白玉壁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蕴藏一丝恼怒。
“闭嘴!你还有机会逃走……”白玉壁低敛的眸子神色难测,千易身躯猛地一震,心头混乱的思绪顿止。
“要逃一起逃!”她强压下心头异样,想扶白玉壁起身。
白玉壁低垂的左手突然扬起,他蓝眸落在千易身上,那一刹那闪过一抹极为罕见的复杂之色。
“啊!”
林中突然窜起厮杀声,不消片刻,潜藏的数十个刺客的尸体就被抛了出来。紧随而出的竟是大队紫衣卫,带头的赫然是萧石!
“属下救驾来迟,请主上恕罪!”
见白玉壁负伤,萧石大惊,忙跪拜在地。
突生的变化让千易一时反应不及,回过神时,白玉壁已从她身上起来,所有的疑团瞬间烟消云散,原来从一开始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萧石他们早已埋伏在侧!
自己先前逃走,想来用不了多久也会被埋伏在暗处的紫衣卫诛杀。从刺杀前的咄咄逼人,到后面发生的一切,乃至那句让她逃命的问话,都是这男人对自己的试探!
千易心头自嘲的一笑,这是一个局,一场白玉壁以自己为饵的局!
这个男人真是好深的心机!
刺客的尸体被抛在前面,萧石沉声回报道:“刺客已尽数诛戮,无一活口。”他说着担忧的看了眼白玉壁的伤势,道:“主上,咱们还是先行回府吧,你身上的伤势……”
“不必!”白玉壁摇了摇头,除了眉间微蹙,玉面上依旧淡漠,似那箭羽贯穿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
“去东狱庙!”
他沉声下令,在众多紫衣卫的护送下,朝东狱庙而去。千易恍惚间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东狱庙巍峨壮大,屹立在龙涎山之巅,皑皑白雪覆盖在其上更添几许肃穆。
白玉壁一行人到了之后,方丈玄法立刻安排了最好的禅室供白玉壁休养,而他受伤的消息更是被严密封锁,密密麻麻的紫衣卫鱼贯出入,紧守庙堂前后各个入口。
禅室内,萧石面色紧张,反倒是白玉壁神色不动,淡淡的说道:“动手吧。”
“主上,你肩上的伤势不轻,还是等属下下山寻个大夫再说吧!”萧石担忧的说道。
“不必如此麻烦!”白玉壁眉头一皱,神色已有不耐。
萧石手上踟躇,止血散却被人截过。
“让我来吧。”千易低眉顺眼的说道。
萧石眉头紧皱,却听白玉壁突然开口:“萧石,你暂且退下。”
萧石心头一窒,低低应声,临走时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千易,他实在想不通主上为何要替这个丫头挡箭!
禅室内,只有两人独处,千易看着从白玉壁肩头直贯而过的箭头,红唇紧咬。
她强压着呼吸,褪去白玉壁的上衣,暴露在眼前的是一具线条流畅的男子躯体,不似平日所见的修长削瘦。那身体之上竟有不少伤口,千易眉微皱,这些伤口只有淡淡的痕迹,至少有七八年年份,白玉壁久居高位,身上怎会有这么多伤?
她掩下心思,仔细看了看伤势,剪掉箭头,沉声说道:“主上,我拔箭了。”
白玉壁淡淡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千易深吸一口气,握住箭的尾端,毫不犹豫将箭身全部拔了出来。鲜血泼洒在她身上,这箭恰好从锁骨末端贯过,卡在骨肉之间,拔箭之痛非常人能忍受,而整个过程白玉壁未发出丝毫声响,由始至终闭着眼,甚至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
千易不禁心惊,这个男人好狠的心肠,不止对敌人,对自己更狠。
她麻利的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整个过程未有一语,但心中却难以平静,她与白玉壁是宿敌是仇家,如今却因他捡回一条命,何等讽刺……
他究竟为什么要救自己?府中下人因为他的一个陷阱,死了那么多人,自己不过一个小奴婢而已,多死一个又何妨?
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千易猜不透,心难安,指尖亦带着几许颤抖。空气里交织着令人窒息的沉闷,白玉壁缓缓睁开眼,面色苍白,蓝眸中掠过一抹异色。
“你究竟是谁?”
淡漠无比的问话却潜伏着锐利的锋芒,让千易心头一缩,她包扎的动作一滞,沉声回道:“奴婢是主上的奴才,千易。”
“一个奴才不该有如此身手。”白玉壁淡淡开口,视线不轻不重的落在她身上:“上山之时我便曾问你,如今还是不肯坦白吗?”
白玉壁的话让千易心头猛颤,她深吸一口气,将绷带打了个死结,后退两步,直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奴婢只是不想像我姐姐那样,生如蝼蚁,死后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白玉壁静静的看着她,面前的少女面上泛着惶恐,那双黑眸深处却藏着倔强不甘。
他收回视线,那一瞬他似想到了什么,目光有片刻失神。
“至于奴婢的身手,不过是入府前在山野间和人学过一招半式。”
白玉壁蓝眸微眯,以他的眼光岂会看不出门道,那身手乃是真正的杀人之术,攻袭之间皆是对准人的要害,岂是她口中所说的一招半式,只不过……他目光落在千易骨瘦如柴的身子上,眼中的锐利也削减了几分。
她并非一个日久习武之人!
“你想求什么心愿?”白玉壁突然问起此事,这丫头明知回来会凶险万分,但是她依旧折返了。究竟是什么心愿,足以让她连死都不怕?
千易未曾想白玉壁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话,她心里思绪百转,刹那狠下决心,咬牙说道:“奴婢只求一世为人,不愿如蝼蚁那般被人践踏,请主上允奴婢一个机会!”
白玉壁目光幽幽一动,蓝眸再度深沉起来。
禅室内死寂蔓延,半晌之后,才听白玉壁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好!”
他蓝眸清冷孤绝,他允她一线生机,一次机会!即便知道近前这小奴婢可疑万分,但他不在乎。
居于高处,本就是最危险之地。越是危险之物,越该放于掌控之下。
更何况,她不过一小奴婢而已!
山巅寒寺,滴水成冰,比起此刻夏都北运河上摇曳的花船妓坊,此地更早就感受到刺骨的森寒。
白玉壁遇刺受伤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但翌日天刚亮不久,东狱庙外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萧石神色凝重守在外面,密切关注着禅室内的动静。千易候在门房外,目光落向室内。
白玉壁面上依稀有些苍白,身着着简单轻衣长袍,狐裘掩盖住伤势。在他对面赫然坐着一位霸道轩昂的男子,眉眼间俱显峥嵘,正是赫连帝。
便是千易也忍不住猜测,赫连帝怎会来?时间未免也凑巧了些!
“素闻赫连将军不喜庙堂,今日怎会到东狱庙来?”白玉壁不动声色的问道。
赫连帝俊面上笑意不改,朗声道:“听闻这东狱庙乃是老夏王亲命建造,既然来了大夏自然要到此处看看。不过,这来的路上,我倒是听到一个有趣的传闻。”
白玉壁不置可否,淡淡问道:“不知是何传闻?”
“听说国师昨日遇刺。”赫连帝做出一脸懊恼怅然状,眸子却无比锐利,“不知是何人竟然如此大胆敢行刺国师你?”
“将军言过了。”白玉壁神色不动,淡笑置之,“不过几个大胆山匪,紫衣卫已将他们处理。”
赫连帝眉梢一扬,目光落在白玉壁未曾动过的右臂上,唇角扬起一道莫测的弧度。他黑眸一睨,竟是挑明问道:“我瞧国师面色不佳,可是受了伤?”
“山上天高气冷,伤寒了而已。”白玉壁淡淡说着,低垂的右臂突然拿起红泥小炉上已温好的酒酿,斟满酒器,深不可测的蓝眸迎上赫连帝,薄唇轻掀:“倒是将军从周陈而来,不知大夏冬日高寒,想要来更要小心才是,伤寒之类虽是小病,稍不注意却可致命!”
“本将军受教了!”赫连帝端起酒樽,一饮而尽,面上含笑却未达眼底。
禅室内,两人高谈阔论,至日上三竿赫连帝才离去,他一走,千易和萧石立刻进入屋内,紧闭房门,吩咐人严守在外。
白玉壁薄唇微抿,额上覆有薄汗,沾染着眉间那点朱砂,面色比之先前更加苍白。千易心里一动,快步上前,动手欲解开他身上的狐裘,冷不丁对上那双深沉的蓝眸。
她心头一突,咬了咬唇,心生懊恼,这个男人是伤是死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她手上顿了顿,心里一阵无力,罢了!说到底自己欠他一条命!
千易手上动作继续,褪下狐裘之后却见白玉壁右肩负伤之处已被鲜血晕染了大片,全靠狐裘遮挡才不至于露馅。
“该死,那赫连帝摆明是故意来刺探的!”萧石恨声说道,“主上……”
萧石欲言又止,眼中杀机却暴露了心中想法。
白玉壁摇了摇头,赫连帝此人暂且杀不得!他此番代替周陈而来,若然出事,大夏与周陈之间的结盟必然破灭。此次刺杀的消息他全面封锁,有人上来刺探,早在他意料之中,不过赫连帝的来到却在意想之外。
白玉壁眉间轻蹙,神色难以捉摸。与之同时,千易快速处理好白玉壁的伤口,她目光落在白玉壁沉思的侧脸上,心思随之一动。赫连帝的到来显然未在布置之中,此次刺杀如此突然,赫连帝第二日便闻讯而来……
他与三大军阀之间必有接触,或者早已知晓此次刺杀!
那一瞬间,白玉壁与千易眼睛同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