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丫头啊,总是这么傻,唉,你要让我操心到何时啊……”
是谁?难道神魂俱灭还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她动了动眼皮,疲倦像潮湿的蛛丝铺她身上,那人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但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有些不耐烦,用力睁开双眼,刺眼的白光令她立即又闭上眼。
“你还愿意醒过来吗?为什么总是让我担心?”
师父?这是师父在人间的宅邸?
“师父,你为什么要一直骂我,真的好吵。”她抱怨着,玥澜气咻咻地坐在她身边,“你这个丫头,竟然将龙珠给别人?!”
“不是别人,是木冉。”
“好,好,我不跟你说这些,你到底长脑子了吗?龙珠就是你的全部,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那个人,木冉就那么重要?”
杞萝坐起靠着玥澜的手臂,故作可怜状:“师父,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真当你没事是你运气好吗?上次遇重火,你也以为是自己法力无穷吗?若不是为师,你觉得你还能活着跟我说话吗?”玥澜叹着气,跟她说什么她也不懂,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他伸出手指弹向她额头,语气中满是担忧和怜惜。
“发什么呆,你刚刚出生的时候简直就跟死的一样,要不是为师我将洪墒血莲种到你的肩头,你根本不会活这么长时间,在寄纭岛时,正是因为洪墒血莲的保护,你才没事,这一次,你竟然连龙珠都送人了,洪墒血莲只能保住你的性命,管不了你的法力。”
洪墒血莲?肩头?她下意识地拉开衣襟,肩头那颗朱砂痣便是洪墒血莲吗?她一直以只不过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痣而已。难怪师父明知她会以身犯险也没有阻止,原来他根本就有把握她不会出事。
“师父,你真是我亲爹。”她感激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又亲。不是亲爹,胜似亲爹。
“够了够了。”他实在受不了这丫头的软磨硬泡,明明做错了事却一脸无辜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有些后悔平时对她太过宠溺,或许狠狠骂她一顿,她才会懂事。转而一想,这不就是她与其他龙族孩子的不同之处吗?
杞萝忽地想到既然木冉没事了一定已经回凤柔山了,她只想赶紧回去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的好好的。
“师父,求你一件事,送我回凤柔山。”
玥澜早已忍无可忍,出于对她的疼爱,他还是将她送回去。
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木冉,回到凤柔山,她迫不及待地奔向灵凤殿。
“木冉,你身上的定数已经破除了吗?那龙珠果真如此有效?”
“那是自然,那丫头的法力高强,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龙族中,她的法力远胜于其他的兄弟姐妹,将来我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以后你就在我身边,让我好好补偿你。”
杞萝站在门口目瞪口呆,是自己太过鲁莽差点坏了他们的好事?还是他们太过迫不及待早就想要她死了。
琉惜柔软的身子缠在木冉身上,她褪下雪白的袍子,只留下几缕布条遮住身体,两条身子紧紧交缠在一起。
“木冉,杞萝为了你已经灰飞烟灭,你一点也不伤心吗?”
“伤心?我从来不会为任何人伤心,除了你。”
浓烈的香气从内室溢出来,杞萝缓缓转过身,朝醉云坡走去。
骗局?幻象?到底是自己太过愚蠢还是他们太过狡猾,从一开始就预谋好,两人一唱一和,还不时摆出悲天悯人的假象来,亏他还能装得如此真实,几乎连他自己都要被骗到了吧?
双腿一绞,膝盖蓦地跪下,她趴在地上,额头重重地撞向地面,怎么这么傻,他如果真的想要龙珠,只要直言不讳,她也不会有片刻犹豫,为什么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从头到尾,被骗得很彻底。
“杞萝?”
她慢慢回过头,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原来你没事,真是了不起……”他惊讶地抚掌笑道:“我醒来后见不不在,找过你但没找到。”
她一言不发,头脑开始膨胀,像是被人塞进一串鞭炮,噼噼啪啪要将她的脑袋炸开。
“杞萝,你若还想留下来,我会照顾你,就当是我报答你的恩情。”
报答?恩情?她倒宁愿相信他是被琉惜迷惑才说出这等可笑的话来,她不愿意相信他会变脸变得这样快,反复无常即是他的本性吗?亦或,他根本是被琉惜操控着,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他又走近了些,她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与琉惜身上的一模一样,两个人亲热之后,连香气都会传染的吗?她讽刺地哈哈笑道:“我大概还没有可怜到如此地步,不劳烦您了,我现在就离开。”
“杞萝,如果我能爱上你多好,这世间,除了琉惜,也只有你会这样对我,一心一意,不顾性命。”她打开他的手掌,冷笑了一声,没有作声。
如果我能爱上你多好?
从前令她感动的瞬间一一闪现在眼前,那时候的他,难道一点也没有动心?敢情全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再或者,根本是她陷入魔障根本没有走出来过?她突感到身体忽冷忽热,一股暖流窜动,冲破寒冰,互相抵触,豆大的汗珠子落下来,她有些控制不住,微曲的身体簌簌地发抖。
“杞萝?你可好?”
“走开!”
她拼命喊出声,忽然觉得五脏六腑在翻腾不止,有一只小兽要窜出来一般,她尝到一股甜腥自喉口涌出,猛然间呕出来,是血。
“天地神明为证,我木冉愿与杞萝结为夫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如果你不小心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会一直找你,直到找到你为止。”
……
鲜血涌出来,强烈的痛苦却没有跟着出来,它们就藏在心底,永远折磨着她,让她永生永世都不得安宁。
“天地为证,我杞萝与你木冉,从此恩断义绝,若再相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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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冉,木冉,他是谁呢?为何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他的容貌呢。
“好姑娘,你已经忘记他的样子了吗?这样怎么能报仇呢?他这样对待你,你却将仇人的长相都忘记了,真让我太失望了。”
杞萝闻言,发了疯似的扑向那黑袍子的面具怪人,“你知道,你一定知道,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双手在颤抖不已,他的手指在她微微抽动的脸颊上游走,如此疯狂的表情,他最是喜欢,再多点这种仇恨和疯癫,那就更完美了。
“你想知道吗?”
他卸下面具,她呆住,惊得半晌都未能回过神。
“瞧仔细了吗?记住这张脸,下次看见,可千万别心慈手软。”
这张脸,正是时常出现在梦中却始终都模糊不清的脸,她颤颤地笑起来,猛地推开他,“混蛋,混蛋!我记住你的样子了,哈哈哈……我终于记住你的样子了……”
她跪在窗边,猩红的袍子随风摆动,乌黑的长发被风卷进袍子里,青白的脸颊露出诡异的笑容。
当日,她失魂落魄游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在悬崖边,清冽的冷风吹面,那一暮暮痛到心窝的画面使她控制不住险些跌落下去。若不是有洪墒血莲保护性命,她早就纵身跳下,何苦会忍受着永世都不磨灭的辛酸痛苦。
忽闻身后传来幽幽的叹息声,她扭过头去看,身后空无一人,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在她不小心一脚踩空的时候,一团黑色烟雾从石缝间窜出直直地穿过她的身体,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竟被黑气环绕,整个人腾到半空。
黑气散尽,她猛地撞向坚硬的石壁,昏昏沉沉之际,有人按住了她的肩,“洪墒血莲?”苍老的嗓音中带着些许惊喜和疑惑。
她费力地抬起头,那人穿着破烂不堪的黑色长袍,黑发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由于带着面具,她未能知晓他的样貌,但面具后面布满血丝的双眼却令她无端地恐惧起来。
他一把撕开她的衣襟,肩头的朱砂痣正闪耀着鲜红的光芒,肩上传来一阵隐隐的刺痛。
“多亏你,我才能从这孤云山的封印中出来,你是洪墒遗族的?”
见她一脸的惊恐,他发出两声刺耳的笑声:“你身上的煞气和怨气太重,在世间一定活得很痛苦,被人一再诓骗欺负,这种滋味很难受吧?跟我走吧,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为何她身上的洪墒血莲可以唤醒被封印的他,她一直都搞不清楚,这血莲是师父种下的,莫非师父也是洪墒遗族的?这人同师父有些什么瓜葛吗?他浑身透着阴邪戾气,令人不寒而栗,师父怎么会同此等妖邪之物有关系。
他张开袍子紧紧裹着她,“好姑娘,别害怕,这世间唯有我不会欺骗你伤害你,苍远之境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