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严慈堂出来，穿过一个花池，柳君眉看着花池边上的美人蕉，红色的煞是鲜艳，忍不住俯下身子嗅一下，真香。

袁效儒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隐隐觉得君眉还在难过，刚才大堂之上自己的母亲和二弟说了那样子的话，任何一个女子都会伤心的。

效儒停下了脚步，想要为自己家人的鲁莽道歉，轻声说：“柳姑娘……”

君眉抬起头来笑着说：“叫我君眉就可以了，别那么生疏。”

袁效儒的冰块脸嘴角往上一挑，算是一笑。“君眉，对不起。效道被我娘惯坏了，刚才冒犯，让你受委屈了。”

柳君眉看着一脸歉意的效儒，走上前拍了拍他，“没什么了，我都习惯了，我在家，家里的丫头还有什么姨娘都一直欺负我。”

袁效儒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可是江南首富柳慈云的千金啊，怎么会这样子，每天受人欺负？君眉接下来的话揭开了谜团。

“我娘在走之前是正夫人，结果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离开我了。后来我爹把一个姨娘扶了正。”

“我爹有两个女儿，面子上对我很好，私下里也就不管了。你看，我的长相，就像你二弟说的那样我长得不好看，我们家里人都很美丽，连丫头都比我俏丽，而且我人嘴比较快，性子爽利些，她们就风言风语的说，我在那个家里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

柳君眉看了看袁效儒，折下一朵红花，自己别在发髻上，接着说：“我生下来就被他们送到山上的尼姑庵里，也从来没有受过礼仪什么的教导，也不会像贤妻良母一样。你我从来没有见过，就莫名其妙为了各家的生意成了亲。所以我就知道我嫁过来有什么样的苦果。”

“君眉，我记得昨夜你告诉我，多少会些功夫的，为什么他们还敢欺负你呢？”

“有功夫也不能随便欺负人啊，更何况她们都是些不成事的草包，和我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和她们动手。身处绝境就要学会低调做事，和那么多人结了怨有什么好的？”

袁效儒顿时发现这个女子的好处，有气魄还有胸襟，不是普通的女子，如果娶到这样的女子也不是什么坏事，两个人说不定就可以像朋友一样过完这辈子。只是有些可惜，今生似乎都不会知道爱情的滋味呢。

说着说着，两个人走进敬儒院，柳君眉坐在院子里，看见树下的石桌，坐下来休息顺便收拾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

整个太原府她不认识一个人，甚至连陪嫁的丫头都没有，“君眉，我带着你出去转转吧。顺便买点什么。”袁效儒似乎看穿了君眉的想法。

柳君眉还没有答话，一个蓝色的身影闪了进来，“大哥，嫂子我来陪着吧。爹叫你出去呢。”袁效墨笑着说，他眉眼间像极了他的父亲，只是看起来没有那么多世故那么冰冷，说话间把袁效儒推出门外。

“嫂子，别听效道那混小子瞎说，我喜欢嫂子，看着和善，走，我陪着你出去转转，嫂子好多东西都没有。”说完孩子似的拉着君眉的衣袖就往外走。

柳君眉虽然知道的礼数不多，但是至少觉得小叔子和嫂子一起出去不是太对，更何况来拉拉扯扯着。袁效墨在袁家似乎也是个特例，虽然说是兄弟，但是性格目前看起和袁效儒是大相径庭啊。

“算了，效墨，嫂子自己转转。一会就回来了。走不远的。”柳君眉婉拒效墨，自己走出大门。

袁效儒被袁本中叫到至信厅，“效儒，那柳家小姐怎么样？”

“君眉是个不错的女子。”袁效儒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一个自己只认识两天的女子，但是直觉告诉自己她真的不错。

“哎，委屈你了，将来遇到喜欢的就纳妾。你要对她好，她带来了柳家的生意，别亏待她，看好她就可以。”

袁效儒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吭声，不喜欢爹评价君眉的口气，像是对待货物一样，柳君眉虽不是个绝色女子，但是至少人很好，而且现在看起来，这女子还是颇有才的。

昨天搬箱子的时候，看到这女子陪嫁来的东西，带了不少书，还有些小笺，字迹清秀典雅，是个读过书的女子。袁效儒听到爹爹让他去看生意，转身出去，径直去了“盏春”，去看看今天的酒坊。

柳君眉走到太原府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袁效墨到底还是跟着柳君眉出来了，“嫂子，你们江南美吗？来这里习惯吗？大哥四处都去过，爹从来不让我出去，说我没有大哥稳重，也没有效道机灵，不适合经商，非要让我考功名，……”

柳君眉一边看着南北的货物，一边听着他的唠叨，袁老爷子也算是有眼光，这样的儿子去了商场还不把什么全都说出去？

柳君眉突然将眼光锁定在前面一对青年男女身上，那女子云鬓上的珠钗像极了自己家传的那支，只一瞬，转眼间，就走了。莫不是自己的珠钗被人拾到了？君眉不由加快了脚步。

“嫂子，你干什么去？”看着加快脚步的柳君眉，袁效儒大声喊道。

“效墨，帮你大哥挑一块布，嫂子想做件上衣。我去找个人。”说完飞一般的走了。

哇，嫂子真贤惠，才过门一天就给大哥做衣服，嫂子去找人……咦，嫂子在太原府认识人？

不知道追了几条街，才看到那对男女回到自己视线，“姑娘，请留步！”君眉喊道。

“我吗？有什么事情？”女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个人，“姑娘，你叫我？”

姑娘？啊，出门的时候，君眉梳成了姑娘的发式，并没有梳成髻子，所以还是姑娘的样子。“啊，打扰了。我看到你漂亮的珠钗，所以……我能看看吗？”

那女子长得真俏丽，北方女子的大气还夹着一些清秀，她落落大方地取下自己的珠钗，笑着说：“这是我家人从洛阳带回来的，咱们这里没有做的，你若喜欢，可以描个样子让城西的金匠给打一个。”

君眉的手指划过钗身上的“如水”二字，碧玉色像极了母亲的眸子，珍珠还是一样的莹润，这珠钗天下只这一件，那份冰凉宛如母亲过世时冰凉的双手，这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君眉一时感伤，险些落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