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其实抛坟和脱女人衣服差不多,随着衣服一点一点地被扒下,土壤一点一点地被掀开,给人的同是视觉上的震撼。
天色渐渐暗淡下去,树林里蚊虫渐渐多了起来,叮得李元智胳膊上鼓起几个大包,司徒依旧不动声色地靠在一颗大树上,香烟是一根接着一根。
“往那里挖挖看。”司徒长烟手上夹着香烟,指挥道。
李元智擦了一把汗,转身又投去另一个方向,身后已经被挖了大大小小三四个坑。每个坑都是一米多长半米多宽,定睛一看周围被甩上来密密麻麻的蚯蚓蠕虫。尽管有小铲子作为抛坟工具,挖起来还是格外费劲的。
猛地一用力,李元智用铲子掀开一大片土壤,土屑溅到衣衫上,原本雪白的衬衫现在已经满是灰尘了。尽管又脏又累,权当为人民服务了,他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李元智就这样停停歇歇,歇歇停停,几乎要把这将近半亩的空地挖了一遍,眼看星夜将至,漫天的星星托着他疲惫的心沉睡在一个坑又一个坑上。
注意,只是心在睡,他人还是不知疲倦地挖着坑。司徒长烟站的地上堆积的烟头已经渐渐形成一座小山,烟抽没了,就在司徒长烟打算下令回家休息的时候,李元智一铲子下去似乎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无精打采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司徒也觉察到了李元智的神色,于是走过去看他挖的这最后一个坑,果然在土壤的最深处略见一点白色的硬物,可能是骨头。
李元智惊奇地看着骨头,挖了整整一下午终于有点儿眉目了。
“继续挖,不要停。”司徒一身的烟味钻进李元智的鼻子里,让他多少保持了点清醒,他顿了顿立即动起了铲子。
每下去一铲,他的心就跟着跳动一下,如果停下几秒不挖,心脏几乎就像会随之停止跳动了一样——第一次,总是要紧张的。
没过多久,白骨的雏形已经清晰可见了,应该是手臂。就在此时,李元智隐约看到司徒长烟背后多出一个人影,起初他还以为是月光把司徒的影子折射成了两个,可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影子竟然在动!
他停下手头的工作,目光慢慢往司徒的身后移动,他看到了一种布料,他一眼就认出这是那种旧年代才会出现的布料,仔细看去,果然是中山装。不对!他急忙瞥过头,看清楚后心猛地咯噔了一下,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们在做什么?”苍老的声音若有若无,老人满脸皱纹,面部表情始终是嘴角牵动着脸部肌肉保持着一个神秘的笑。
即使是笑,也笑的那么诡异。老人的出现让李元智几乎要崩溃了,他想立马放下手上的铲子赶紧逃跑,但是想到有司徒长烟在场,多少壮了几分胆色。
司徒似乎也听到了声音,慢慢地转过头,在转头的一瞬间他的眼神里流露的不是惊恐,也不是诧异,是疑惑!想这大半夜的,在这种地方就算是夜里也应该是情侣迷路了才会来到这半山腰,此时赫然出现一个老人他竟然不感到恐惧?说时迟那时快,这个念头在李元智的脑中一闪即逝。
“怎么了,小李?”司徒随后又疑惑地看着李元智,仿佛根本看不到那位穿着中山装的老人。
“什么!你看不到……”李元智大惊!指着他身后说道,可话说了一半硬生生地止住,急忙又转移视线,刚才还在他身后穿着中山装的老人现在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是我看错了?李元智想,不对!刚才他还跟自己说话呢!
“你怎么了?”司徒往身后看了看,确定什么都没有之后又重复了一句。
不对,肯定有人!李元智立即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并不规范地握着手枪四处瞄准着,司徒立即上前压住了他的手枪道:“不要轻易拔枪,OK?”
李元智有口莫辩,他明明看到了有人在这里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里肯定有古怪!他硬是打去司徒的手,用枪口对准了老人可能逃去的方向,饶是他睁再大的眼睛也看不到茫茫的草丛之中有什么别的东西。
“2253!我现在命令你把枪放下!”司徒大声呵斥道。
李元智转着头,一边焦急地看着司徒一边看向丛林,一时难以抉择,可他的潜意识里还是相信自己眼睛的:“头儿,刚才,真有个人站在你身后!”
“听着!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现在给我放下枪!”司徒动怒了,脸憋通红瞪着大眼说。
“真的有……”李元智说着看了眼上司的表情,顿时话又说了一半硬生生地止住,他就像吃了大把的黄连,又像哑巴一样说不出。
“把枪放下!”司徒再次重申了一句,像他这样胡乱就拔枪,他可以立即没收他的枪械。
警员拔枪是有一套严格的规定的,在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用一句话表述就是在受到亡命徒攻击或是正当防卫时才能拔枪。然而拔枪和开枪是两回事,拔枪是种威慑,具体能不能开枪射杀目标又是有另外规定的。
李元智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决定把枪塞回枪套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树林里。
“行了,回去吧!”司徒瞪了李元智一眼,以命令的口吻道。
李元智闻声又转过头看了眼他刚刚挖出的坑,司徒则抓了一把他的胳膊道:“别看了,走!这些就留给我们的同事处理吧。”
“头儿!我以人格保证,我真的看到了刚才有个人站在你身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司徒打断了李元智的话,摇了摇头道:“那你想怎么样?要不要我现在把飞虎队调过来,帮你搜遍整座山来找那个人?”
“这个不用,他又没犯什么罪……”李元智下意识地说道,脑子里又品味了一遍上司的话,这才懵然发现上司是在说反话。
“你能看到但别人却看不到的东西太多了。”司徒睁着大眼看着李元智,一字一句道。说罢只留给李元智一个后脑勺,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李元智怔在当场,脑子里仔细思索着上司说的话,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难道是说有鬼吗?不对,李元智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有鬼的,更何况现在都21世纪了,枉自己还是一名大学生,怎么能这样迷信?
“你到底走不走了?”司徒的声音传来,他这才回过神,急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不是李元智不想,而是司徒长烟根本不给他机会。司徒一直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是那种又不会落下他,又听不到他说话的距离。
隐隐之中,他似乎在隐瞒什么。
李元智时不时地往身后看两眼,那个穿着老式中山装的老人只是一瞬间存在,一瞬间消失了,这一点,平常人是做不到的,难道他就是坟里的……
每次想到这里,李元智的身子就不由地哆嗦起来,伴随着夜间的凉意鸡皮疙瘩起遍了全身。
一路上他猜想了多种可能,但每种几乎都是超出现实的,饶是他能装满百本书的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就这样,他带着满腹疑惑和疑问走出了老山,司徒长烟决定这一夜先在小镇上随便找个旅馆睡一夜,第二天再联系警方处理。
是夜,旅馆房间内。
李元智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那个老人就在他的潜意识里阴魂不散,时不时地浮现出他那种让人看不懂的笑容。
老人就像个梦魇,夜将他代入疲倦,老人又将他引向清醒。一定要找上司问清楚!他思索在三,司徒长烟是绝对不可能看不到的,除非他在说谎!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就一发不可收拾,他立马下了床穿上旅馆给的拖鞋,几步就走到门前推开了门,直奔上司的房间而去。
他试探性地在上司房间门上敲了两下,指关节刚一用力,门就自动地打开了。里面浓烟滚滚非常刺鼻的烟味儿扑面而来,这一幕他再熟悉不过了。
仔细一看,司徒长烟竟然没睡,挺直着身子坐在床头,抽着烟道:“进来坐吧。”
李元智顿了顿,走到床前司徒的身边坐下,他已经知道我会来找他了?
“有什么想问的,现在问吧。”司徒长烟淡淡地说道,满脸的胡子渣将他的颓废尽显无遗。
“那个老人,你真的没有看到?他穿着的是那种老式中山装,那种就算是你现在刻意找人去做,也不会找到相同布料,所以……”李元智话说了一半,司徒抢话道:“所以你觉得他就是你挖的坑里面的人?”
司徒的话让李元智大惊失色,司徒这个人从外表看虽然极为颓废,但是他行事十分稳重,现在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是一个很成熟的人,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他在房间里玩布娃娃,那种落差感的确有些让人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