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绕把式电话铃响起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司徒长烟接过电话，一共说了三个“嗯”，接着转过头笑嘻嘻地对李元智说道：“你运气真好，有活干了。”

说罢，司徒从椅子靠背上随手捞了一件风衣披在了身上。然而李元智思绪依旧停留在几秒钟之前司徒的笑，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笑不怀好意。

李元智紧跟在司徒的身后，二人走出了大门，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金属味。他这才意识到身处的是个钢铁冶炼工厂。

一路上李元智了解到了为什么说这个部门“辛苦而没有油水”，因为这个部门所涉及的一般都是警察局不方便介入的案件。警察局平均每天接到386个电话，里面有80%的包括了绑架、勒索、杀人等等案件，其余的去除报假案或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剩下不到二十个案件，这些案件就是谁家里发生点怪事，这些就全归了这个部门去处理。

这次司徒接到了电话立即前往现场调查，报警人是一个叛逆青年，他说自己家的收音机经常收到一些怪声音。

李元智毕竟是新手，对一切都比较生疏，到了地方刚想敲门就被司徒制止住。司徒轻车熟路地走上前去，竖起耳朵听，里面放着重金属音乐。

“笃笃”司徒长烟这才轻轻地敲了两下门，音乐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慌乱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裂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个鸡冠脑袋，戴着沉重的耳钉，真担心那耳钉会不会把他的耳垂上的肉坠下一块儿来。

“是你报的警么？”司徒长烟看了一眼朋克男淡淡地说道。

朋克男一楞，接着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就在李元智傻眼的同时，没过十几秒门又打开了，朋克男嬉皮笑脸地上来招呼着二人进去，边招呼边说：“是啊，我有个收音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快给我看看吧”

走进去，一股腥臭味儿钻进鼻孔里，腥臭味消失后又被烟酒味取而代之。屋子里很乱，臭鞋子臭袜子满地都是，沙发上还坐着一位衣衫不整的朋克女。

“收音机在这个屋。”朋克男摇头晃脑地拉着司徒长烟进内屋。

与此同时，李元智只是随眼一瞥就看到了在沙发上距离朋克女不远处，有一堆恶心的白色液体，只是一看他就明白了刚进屋闻到的腥臭味是什么，不由地一阵胃里翻腾。

朋克女好像察觉了什么，回头看了眼李元智，只这么一回头，李元智终于明白了“美女一回头，道边吓死一头牛”是什么概念了。

烫着大卷的头发七零八落地散在肩膀上，眼睛上涂着浓浓的眼线，重重的黑眼圈儿再配合涂得猩红的嘴唇。李元智想，拍鬼片的化妆师完全可以采用她这一套，对观众肯定更有视觉效果。

再者，按推理的思路去想，几秒钟之前朋克男正和此女正行着男女之事，那么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此女就将全身衣服穿好。如此算来司徒长烟的敲门声大可以看作是空袭警报，想必某个世界顶尖的军事将领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嫉妒死的。

就在李元智对自己的奇思妙想津津乐道，乐此不疲的时候，司徒长烟的叫声顿时震得他浑身一抖：“小李，你在做什么？”

新人都是怕上司的，想必就算是在某家公司呆了十几年，对上司的脾气了如指掌的人，也不能完全地说不怕上司。

李元智闻声手忙脚乱地赶过去，进了屋才发现外面一片狼藉屋内却异常整洁，这是朋克男的卧室。

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床头上的几本书刊杂志都摆得井然有序，唯一煞风景的是此时朋克男喋喋不休的嘴：“警察叔叔，你一定要帮我查清楚啊，弄得我几个月都没睡好觉，这收音机每天半夜十二点就播那个怪声音，之前听DJ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没你那么大的侄子。”司徒一句话就把朋克男堵得说不出话。李元智不由自主地看了下手表，现在是9点30分。

朋克男语塞之际，索性文斗不成来武斗，可看了眼司徒长烟浑身健硕的肌肉也放弃了心中武斗的想法。

“是不是这部收音机。”李元智很能看懂眼色，身为警察是替人解决麻烦的，不是替人制造麻烦的。

朋克男一时找到了希望，急忙娇嗔道：“嗯，就是这部，警察大哥快帮我看看吧。”

李元智闻言一楞，虽然他的一句话降低了辈分，但是被人叫成“警察”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他装模作样地拿起收音机随便拨动了一下调频按钮，接着放在耳朵里听了一下，从收音机里传来：“北京时间09年6月26日，洛杉矶首席验尸官在休斯顿法庭上公布迈克尔·杰克逊的死因，称其……”

“收音机没什么问题？”李元智见找不到什么毛病，一时有点技穷的意思。

朋克男急了，指着收音机又开始了喋喋不休：“是啊，是没什么问题，之前还听得好好的，可是每天一到12点，不管是哪个频道，播的都是一个怪声音。”

“什么怪声音？”自始至终李元智都不知道朋克男指的怪声音是什么，司徒长烟也只顾着靠在门边不停地抽烟，思绪完全不放在案件上面。

朋克男头猛烈地晃了两下，似乎这是他思考的动作，顺带着耳朵上的耳钉叮叮响：“就是，反正我也说不清，总之是一个老头。每天都是他在主持那个节目，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总之一到12点就播那个节目，好像是谁杀了他之类的，反正挺无聊的！”

“小子，你是不是在报假案！”朋克男刚说完话，司徒长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后走了上来，一把揪住朋克男的衣领，直接将他提了起来。

朋克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昏了头，脸色惨败地不停摇着头摆着手道：“真没有，我真听到了，我真的不是报假案……”

上司的古怪脾气弄得李元智看傻眼了，难道他就是这么办案的？

李元智以前看过一本外国杂志，上面说“中国大陆07年官方公安机关命案报出的破案率高达93.75%。可官方毕竟是官方，实际上根据调查真正的破案率不到43%！这是多么惊人的数字，中国警察一般都是靠灰色收入吃饭，让他们去抓官直人肯定是费劲的。不过这也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警察的素质问题，普遍的都是“警痞”，想让一帮痞子去抓亡命徒？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当时他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这还得了？这简直就是侮辱警察在他心目中的良好形象！顿时爱国情结暴涨，狠不得马上就抓住写这篇文章的外国佬大批一顿，同时对警察的向往有增不减。可当下，他突然想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感觉眼前的司徒长烟就是所谓的“警痞”。

“头！”李元智大叫一声，制止住了司徒长烟的胡作非为，至少在他眼里，这的的确确是胡作非为。

“最好不要说假话！”司徒的脾气上来的快，下去的更快，松口之际也松开了手。手上的劲儿一松，朋克男顺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圈儿泛红地瞪着司徒长烟。想动手又怕吃亏，不动手又觉得委屈，一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李元智看了眼朋克男，虽然单凭相貌此人绝对是社会渣渣，但是人家毕竟是合法公民。然而司徒虽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但是他这么做也有点太过分了。

司徒长烟冷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袋酒囊，这种酒囊在当今时代已经很少见了，它有点儿像西藏人在外打猎时经常随身携带的那种酒囊。

看着顶头上司在上班时间喝酒，李元智又急眼了，这家伙脾气怪就不说了，纯粹是一个老油条：“不管哪个部门都有自己的规章制度，想必我们这个部门也没有说允许上班时间饮酒吧？”

出乎意料的是司徒长烟面对下属的指责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宛然一笑，摇了摇头说：“你很快就知道我们的规矩了。”

司徒拧开酒囊的盖子，仰脖饮了一大口，啧啧留下一句话扬长而去：“这个案件就先交给你，我去外面溜达溜达去。”

“你……”李元智有千万个将自己上司留下的理由，一时间竟然挑不出一句话直接说出口。这就像一个人用一百种方法杀死了一百个人，那么就有一百个罪名置他死地，可真将他枪毙的时候大家都会这样想：他杀了这么多人，只是枪毙他也太便宜了？

司徒长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朋克男的房间，直至他完全消失在李元智的视线之内，李元智还是没有想出究竟要怎么让他留下来。

“要不要跟我一起等到十二点，真的，那个声音……”朋克男见煞神离去，胆子又大了起来，将娇嗔对象转向了面善的李元智。

李元智这才回过神来，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想，在书本上学到的知识果然是九牛一毛，真正实践起来太多的突然性，比如书本里从来没有提起怎么制止住上司擅离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