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这货简直太可恶了,这不明摆着要将周德威拉走?周德威是谁,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将,王坤说什么也不能放,但是他又不能当面说出,王坤心头一转,计上心来,他无比沉重的说:“小周是我的左臂右膀,我生活上离不开他,心理上更是多加倚重,不过,大人既然如此看重他,没办法,我只得挥泪割爱了!”他又转头对着周德威说:“小周,这半年来你我情同兄弟,我也没把你做外人看!你跟着李大人去吧,日后飞黄腾达了,偶尔回来看看老哥就成!”
王坤语气沉重,面色悲伤,虎目隐约有泪花闪烁!
此时,他又想起了那首《长亭外》,此时,朝阳染红了半边天,驿站外旗帜被风挂的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不停的转动,王坤不自觉的念了出来:“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
周德威饱读诗书,自然能够听出这首词中的意思,他感激涕零,伏地而拜,王坤赶紧拉起他,声音哽咽的说:“小周,一路走好!”
李克用此时心情也十分矛盾,他没想到王坤对周德威竟然如此的看中,自己这不成了横刀夺爱了?乱世之中,人才难求啊,李克用心想,为了自己的大计,只得委屈王坤兄弟了。他说道:“一切就由周先生你自己选择吧!”
周德威眼中噙泪,说:“大人,日后我定然随王哥一起去找你!”
李克用失落的点了点头,沙陀族要崛起不仅仅是要在军事上下功夫,在经济,政治上同样要下功夫,沙陀族历来勇猛,能人武将多如牛毛,可是,饱学之士,治世之臣却是翎毛凤角,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李克用自然珍如性命,现在周德威婉转的拒绝了自己,李克用心里也是别有一番苦楚。他随即又想,反正都会来找自己的,他畅快一笑:“今日一别,改日再见了,王坤兄弟,周先生,克用日夜期盼你们的到来,到时候,我必定倒履相迎。就此告辞!”
李克用站了起来,王坤和周德威也赶紧站了起来,王坤说:“大人一路走好,王坤安顿好家务,必定过来寻你!”
李克用点了点头,不舍的看了周德威一眼,然后转身离去。李克用的部队很快消失在了驿站长亭之外,此时,朝霞已散,烈阳满天,远处句芒山上层林尽然,枫叶胜似二月之花(注:古有花朝节,唐朝以二月十五为花朝节,花朝即为百花竞放的意思)
王坤正感慨李白的诗词之际,突然一骑绝尘而来,正是一直紧跟李克用的贴身大将,他骑着西域良马,披挂全带,金光闪闪间,已然到了王坤跟前,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直接抛给了王坤:“大人说,此令可以给你带来些许的好处!”
王坤接过,仔细一看上面用小篆写着几个金字,他不认识,不过他相信李克用所赐之物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东西,应该类似于什么腰牌之类的,他抱拳谢过:“还请代我谢过大人!”
那大将微微点头:“只要你们不失信就行了!”
说完,他就飞奔而去了。
王坤将令牌往怀里一收,这次八仙楼的闹剧终于是告一段落了,自己这趟不亏啊,不仅解决了安静思的危机,还结识了李克用,拿到了一枚令牌。他心满意足的带着兄弟们回到了王府侧院,路上周德威,也就是田赐几次想要说话,都被王坤以眼神止住了。
回到了侧院,吩咐了兄弟们该干干嘛去,王坤将周德威叫到一边,两人这才开始认真的交谈起来。
周德威愧疚的说:“王哥,从今往后,我周德威为你是从……”
周德威说了很多,原来,上次周德威骗了王坤,他根本不是什么死囚之子,而是犯了事,他老家是朔州,也就是振武节度使管的地方。上一届节度使乃是高宏,高宏此人为人嚣张跋扈,贪得无厌,而且没有才能,纯粹是接了自己父亲高承恭的位置,才能当上这振武节度使,周德威年少成名,颇有才名,在朔州马邑老家是无人不知。他有一深爱女子,乃是马邑员外高子升之女高琴,但周德威家贫如洗,无隔夜之粮,高子升自然不喜女儿嫁给周德威。而高子升在名义上乃是高宏的堂叔,高宏更是早就对高琴垂涎欲滴,高子升为了断了自己女儿的念头,毅然将高琴许配给了高宏,高宏下了聘礼,定了婚期,就在八月十五,月圆中秋之夜。
但是高琴性格刚烈,而且极为固执,不顾父母反对,以死相逼,高子升不为所动,一直认为自己女儿只不过是在耍小孩脾气罢了。高琴本欲自尽,但是想着要见周德威最后一面,于是在丫鬟的帮助下,在十二日与几乎已经憔悴消瘦的不成人形的周德威见面了。
二人见面的地点是在马邑的一处寺庙内,被强行分开的一对人儿一见面,便泣不成声,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痛哭之后,高琴毅然与周德威私定终生,二人以月为媒,以天地为证,偷偷的结了婚,相约在月圆大婚之夜,逃出马邑。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件事情竟然走漏了风声,那一个月圆之夜,周德威是永远都忘不了的,他亲眼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宁愿一死也不愿嫁给高宏,高琴的泪水,如同燃烧着的红烛不停地下的蜡泪,她那时的内心,只想着,用自己替周德威争取一丝逃亡的机会,为他照亮前方那黑暗的路途。
高琴以死相逼的不仅仅是父亲高子升,和节度使高宏,逼他们放了周德威;高琴同样一死相逼着周德威,如果他不走,她宁愿一死。
周德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高府的,他如同行尸走肉,跌跌撞撞,最后昏倒在了街头,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寺庙的地下室里了,寺庙的主持愧疚的说是他寺院的一小沙弥为了贪图钱财,去告了密。
这些,在周德威看来已经不重要了……
三天后,周德威听到了消息,节度使大人高宏之妻高琴,在新婚子夜遭此刻行刺,伤势太重,不治身亡,现在勒令全朔州紧急搜查。
刺客,赫然就是周德威。
周德威听后,心如刀绞,流出了血泪,他从怀中掏出高琴送给自己的香囊,细细的放在脸上婆娑抚摸,似乎要从中找出一丝爱人的痕迹,伊人香消玉殒而情长在,孤客刻骨铭心自问天狂。
王坤听后也是颇为感动,他长叹一口气,念道:“君不见满川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周德威一听王坤之言,似乎又沉浸在了无限的悲伤中,不知不觉,他已泪流满面。
马邑西郊坟头,此处人迹罕至,萧瑟秋季,大地枯黄,万物也陷入了沉寂,在一片坟头中,有一处坟墓格外的显眼,因为坟头在如此寒秋看满了亮丽的白色小花,迎着阳光,伴着风儿正不停的舞动,为这片孤寂的世界,增添了些许灵动和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