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种缠绵不休的毒……

“你，说什么？”艾西丝微张着嘴，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紧盯着我，流露出无比惊恐的神色。

“我说，我不想做了。”我站在她的面前，扭过头去，“对于你的那些计划，我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不愿意，不愿意再同你有任何的瓜葛，艾西丝。”我抬眼看着她，带着面色苍白的笑。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青袅少爷。”艾西像是受了无以承受的打击，眼皮耷拉下来，置于胸口的手慢慢握紧，“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她不断重复着，抽动着肩膀，“呵，你以为你是在为了谁做这些事情，宇文青袅？”

“无论是为了谁，要是我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做任何事，艾西丝。”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说出来的话却是刺骨的冰凉。我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不想再看见有谁卷入这场毫无意义的游戏。我感到身心疲惫，我想要好好地，安静地休息了，这一切的一切，如果可以，最好是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艾西丝看着我，忽然笑起来，眼角上扬，“你想听吗，青袅？到底是谁强迫了你做这些事？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母亲究竟是因为什么要以那么残酷的方式结束生命，你想知道吗？”她直起身来，犹如强大而邪恶的黑暗女神，嘴唇微启：“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猛地抬起头来，心脏像是突然受到重击，从头到脚都失去知觉。

“不要！”唯乐突然跑出来，横在我和艾西丝之间。

“唯乐，叔叔？”我定在远处，精神恍惚。

“少爷。”唯乐转过身来，躬下身子，“请原谅我，因为害怕你出事，我一直跟着你。”说完，他转向艾西丝，深邃的眼似乎看不到尽头，“艾西丝小姐，我们约定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把夫人的事说出来。”

原来，唯乐他都知道？

艾西丝斜眼瞅着唯乐，哼笑道：“尉迟唯乐，我是跟你约定过，可没说一定会遵守，你有一副好心肠，我可没有！”艾西丝看向我，“青袅，你给我听清楚了，你的母亲就是被莱蒙德那个畜生折磨致死的！当年，露西亚和莱蒙德青梅竹马，那个畜生却为了自己的权势利益将露西亚双手奉送给宇文光耀。那个卑鄙小人口口声声说爱着露西亚，不过是利用露西亚取得宇文光耀的信任。露西亚在嫁给宇文光耀以后，发现自己仍然无法忘记那个男人，控制不住自己与他见面，为他偷取元和组的机密情报。这边，与宇文光耀的朝夕相处，渐渐地，她终于被宇文光耀的深情所打动，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他，以后的每一天里，她无时无刻不再受着爱他却又不得不背叛他的煎熬，最后她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选择了最残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所有的事，难道不足以让青袅少爷那颗冰冷的心为此动容吗？”艾西丝瞟了一眼唯乐，“还有你，尉迟唯乐，这么多年来，莫非你真的已经释怀，忍心看着你那位最心爱的露西亚姐姐白白枉死吗？”

艾西丝说着，向后踉跄几步，满脸的泪，“姐姐生前，我没有能够好好地保护她，在她死后，难道我想为她做一点事也有错吗？”

四下里，空气仿佛都忘记了流动，令人窒息。

“唯乐叔叔，这是真的吗？”我说，语气平静得让人害怕。

唯乐望着我，带着从未有过的忧伤，没有说话，良久，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你都知道，原来你都知道了。”我惨淡地笑着，缓缓地走出门去。手掌慢慢抚上胸口，紧紧按住。

无以复加的疲惫袭来，脑子却一直叫嚣着不想睡，固执地用最后一点关于灵与肉的记忆支持着这副空无一物的躯体。

当我像游魂一样回到那所房子的时候，唯乐已经站在门口等着我。他扑过来抱住我，泪水一滴一滴将我的肩膀湿透，颤抖着声音说：“少爷，你回来了。”

唯乐服侍我就寝，替我盖上棉被。“少爷，累了就好好歇着吧。什么都不要想，有我呢。”

“唯乐叔叔，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露西亚？”

“她是我见过最亲切的人。”唯乐说着，唇角一抹会心的笑。“记得那时，我还是一个走街串巷的小摊贩，被人砸摊子撵出门那是常有的事。那天，我们一群小鬼聚集在一起，说是要作弄一下那些颐指气使的有钱人，最后我们选择了一家家主人经常不在，只有一位夫人和小姐的宅邸，偷偷地翻了进去。呵，没想到，我们当场就被逮了个正着，管家叫骂着要把我们抓去警局，像我们这些小鬼，警局就是暗无天日的地狱，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家里的小姐听见吵闹声，便下楼来，笑着说是她叫我们来的，说是看了我们的几样东西觉得好，还问我们是不是迷路了，才叫人误会成小贼了。大家都点头说是。其实那个时候，小姐的话漏洞百出，可因为是自家主人求情，管家也没再多说什么，就把我们都放了。大家都急着跑出去，小姐叫住了我。当时我吓傻了，还以为这小姐说话不算话呢。哪知那位小姐温和地对我笑着，说她认得我，问我是不是那个过目不忘，记忆力特别好的，说她看见我给人家卖东西的时候把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还夸我来着呢。她解下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项链，说送给我，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却是她的护身符，希望也能够保佑我平安。”

唯乐的眼里是无法言喻的情愫，他略略停顿一下，又继续说道：“后来，在熟人的安排下，我进了元和组，见到了新任的组长宇文光耀先生，还有他的未婚妻露西亚小姐。小姐已经完全不记得我，可是在我眼里，她还是那么温柔美丽。我把项链拿给小姐看，小姐才想起来，说世界真是小，没想到相隔这许多年还能再见面。宇文光耀先生同意让我留下来伺候小姐。可是，日复一日，我却再也看不到小姐脸上的笑容，她显得痛苦万分，抑郁寡欢，日渐憔悴，甚至是精神失常。我以为她是因为和老爷并没有感情的政治婚姻才会如此痛苦，可是她说她是心甘情愿嫁给老爷的，虽然这样说着，其实我早看出她对那个男人非同寻常的感情。她跪在地上，请求老爷给她一个解脱，可她却绝口不提那个男人的名字，只说她对不起老爷，对不起宇文家，她的存在是一个错误，说老爷爱上她也是一个错误。在她过世前的一个晚上，她忽然叫住我，请求我不要说出去，永远也不要说出去，尤其是对她的儿子青袅。”

唯乐从脖子上将那条已经完全褪色的项链取下来，放到我手里。“少爷，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直到今天为止，我才敢肯定原来夫人是爱着老爷的。”唯乐转过头，朝我微微一笑，“夫人和少爷一样，有着一双墨绿色的眼睛。”

听见关门的声音，我起身，打开抽屉，将手里捏着的项链摆在那块怀表的旁边。

几天以后，莱蒙德派人来请我前去小聚，一来是为了兰斯的事向我正式道歉，二是因为上次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与我好好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