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所有的学员都完成了初级的火焰抗性训练,虽然有些人为此狼狈不堪。
但看到还在修炼场外缓缓的移动着步子的白衣少年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安慰。
当夜幕就要降临时,柳白衣终于二十圈全部跑完,他瘫坐在了地上,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火凤凰用脚勾起长刀,脸上流露出小女人占了便宜的志满意得。
“记住这就是得罪老师的下场。”说话间火凤凰依然带着少女般的微笑。然后一个华丽的转身,轻快的走出了修炼场,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只是背在后面的那把长刀提醒着所有学员她真正的身份。
柳白衣看着那道少女般柔弱的身影心里一阵苦笑。只是抛掉了三百斤的负担,举手投足间忽然觉得轻快无比,这才明白这个女人的良苦用心。他的强项就是速度和灵活而力量方面偏弱,这种负重训练对他很有益处。
这时忽然一条手帕递了过来。
柳白衣一愣,是阿伊娜。她雪白的肌肤上现在也染上了一块块的焦黑。这是修炼一天的代价。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山石上双手环抱着膝盖看着天边的夕阳。又露出了那雪白的双踝,犹如夕阳下的雪莲。
柳白衣并没有接手帕,而是摘下腰间的酒壶灌了口烈酒。
“不请我喝一口么?”阿伊娜似乎有些失落,但只是很短暂的一瞬又恢复了平静。
柳白衣没有说话,而是把酒壶默默地递了过去。阿伊娜脸上流露出一丝难得的喜悦。仰起头也学着柳白衣的样子灌了一口。
夕阳婆娑,酒香袅袅……
柳白衣有些吃惊,要知道他酒壶里是大雪山最烈的雪山红。这个穿着星月国服侍的中土女人竟然满饮一口,而没有任何反应。
“很奇怪?”阿伊娜看着天边的红云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当初在万花楼里喝的酒比这还要烈,可是楼里的哪个姐妹不是能把这种烈酒喝上一斤的。”
“万花楼?定安城里的那座最大的歌舞楼?”柳白衣一直生活在定安城里的国公府,对城中如此出名地方当然有所耳闻,那是王公贵族经常光顾的地方。
“什么歌舞楼?你直接说妓院就好。我十二岁之前便是在那里长大,那时候我还有个名字叫孔娜。”
柳白衣有些震惊。原来这个女孩还有这样一段身世,难怪会依附那个哈克王子。不禁心中一声叹息。可以听到孔娜这个名字,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是当初在定安国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个逃兵引发的血案。百夫长孔武为了升官发财,在一场定安国和长阳国的战斗中逃到了对方阵营,还协助长阳国破坏了定安国的战斗部署,导致定安国在那场战役中连丢三城,伤亡过万。
此役之后,孔武的家人,男的全部处斩,女的则全部送入了妓院。一个男人为了权力和财富竟然不顾自己的妻儿,这需要冷血到什么程度。
“当初定安国的孔武案?”柳白衣试探的问道。
“孔武便是我爹。”
天边夕阳如血。
“所以在我心中钱要比男人更可靠。”阿伊娜露出了一个凄美的笑容。“哪怕那个男人是你的亲生父亲。”
柳白衣沉默不语又把酒壶递给了阿伊娜。
“所以我很羡慕你。”阿伊娜却没有再接柳白衣的酒壶,而是把头埋在膝盖上,埋得很紧很紧,似乎这世事的凄凉已经彻底冻透了她的身心。
“不过还有一年八个月零三天,我就自由了。”说到这儿阿伊娜终于露出了一丝快乐,她把日子记得如此清楚,就像是一个精心收集最喜爱糖果的小女孩。
“其实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小心一点那个西平国的世子,他看你的眼光总是很恶毒。”阿伊娜忽然郑重其事的说道,“你知道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确的。”
“谢谢你的提醒。”
“也谢谢你的酒。”阿伊娜站起身又恢复了那个异域少女的冷漠。
“对了,还有一件事。”阿伊娜沉默了一下,“如果以后有机会遇见我爹,替我杀了他!”
她平静地说。
回到修炼室,柳白衣心情很沉重。他没想到这些很狗血的故事还会发生在修行者身上。很早以前他眼中的修行者不是太虚观、本无寺中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和尚道士就是藏剑这样的独行侠客。可是来到大雪山他才知道,即使是修行者也逃不开这些世间的权贵财富之争,逃不开滚滚红尘的洗礼。
所谓修行也许更多的是修心,心理的强大有时候比身体的强大更加重要。
此刻天边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已经被黑夜吞没。有了光明,黑暗就会渐渐退去。但当黑暗降临世间,光明也会被一点点的吞没。
夜很漫长……
漫长的夜,注定会成为做很多事情的最佳时间。比如一次蓄谋已久的探访。
雪涯洞下,一道玲珑的身影忽然从山石后面闪了出来。这道影子和普通的夜行者不同,不是一身黑衣,而恰恰相反全身穿着白色衣裤。因为她探访的也不是普通的地方,这是大雪山的雪涯洞,而雪是白色的。没人知道这道身影躲在山石后面已经多久,当她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没能引起那些把巢建在崖壁上的雪鹰的注意,因为这道身影无论从体型和气息都已经和这山这雪融在了一起。造访者没有选择直接从洞门口进入,而是选择了西边崖洞开口处的绝壁。
西边崖洞的绝壁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无法逾越的天堑。因为这面崖壁光滑得几乎像一面镜子。而且直上直下没有坡度,犹如矗立在冰原上的一块硕大的水晶石。这块崖壁是由雪山千万年沉积的坚冰经过岁月的演变慢慢堆砌而成。最大的危险还不是光滑而是寒冷,没有人敢长时间停留在崖壁的冰层之上,因为很快终年飞扬的雪块和冰屑就会把攀岩者和这面冰壁冻结在一起。
但是这些都只是对普通人和修为低下的修行者而言。对于强大的修行者,无论这块崖壁再多么高大寒冷都不过是自家后院小湖上的一块冰场而已。但是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强大的修行者敢逾越这块山崖进入雪涯洞,原因只有一个,在崖洞中住着一个比这座雪山还要高大难以逾越的人,雪山掌教。雪山掌教不过是一个瞎子,一个垂暮的老人,甚至几十年都没有出过手。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老瞎子却没有任何人敢轻视,本无寺的高僧不敢,太虚观的大贤不敢,世间那些普通的修行者就更加不敢。
但是如今崖洞中已经空无一人,掌教已经出关。今夜造访雪涯洞的白衣人不知道在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于是她决定进洞去看一看,因为在那个洞里曾经有一个她一直想得到的东西。
白衣人双手一探,一团水气便在手中弥漫,转而在雪山千年的坚冰面前很快化成了一道冰链,冰链一头和雪山融为一体一头握在白衣人手中。只见她轻轻一荡,双脚在笔直的崖壁上旋转盘旋。犹如在垂直的崖壁上跳着一种奇怪的舞蹈。可是身影已经向上疾掠数丈。
如此反复,白衣人就好似一只轻巧的雪燕,沿着崖壁直冲上去。最后她一个轻盈翻身,身体已经站在了雪崖洞西侧的开口前。她甩掉手中的冰链,一团白色的碎冰呼啸着坠入了寒气缠绕的山底,久久没有听到一声回响。白衣人看都未看,而是转身轻轻地走进了雪涯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