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虎赤林就率人赶到了牢房，很直接的就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光，不住的道歉，责怪自己没有监管住牢房。

“算了，我这人也不是完好无缺嘛！”毛癞子深知虎赤林根本就没有能力控制牢房，毕竟是客场，主人还是押送粮食的刘县令。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虎赤林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看到了外面被烧毁了房屋，以及遍地哀嚎的囚犯。

“这个方家也有不少的仇家，自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可惜错把冯京当马凉。”毛癞子故作轻松的说道。

“还好哲别大人身手不凡，这些小蟊贼自然不在话下，不然我虎赤林一辈子心都难安。”说道动情处，这家伙还真有几滴泪花在眼光里面打转。

“高手啊，拍马屁的高手啊！”毛癞子有时候觉得自己够脸皮厚了，没有想到虎赤林居然会达到如此境界，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倒是让你费心了，别老是大人大人的叫着，听着怪别扭的，你要是不嫌弃，叫声老弟，岂不是更好？”

“这个如何使得，你可是神箭家族之人，身份是何等高贵，尊卑之分岂可胡来，不可，不可。”虎赤林一个劲的摇头摆首，坚决不同意。

“虎赤林，我是真心实意的和你交个朋友，不是和孛罗帖木儿面上称兄道弟，背会指不定干啥呢那种关系。”毛癞子不是迂腐之人，蒙汉有着尖锐的对立情绪，主要还是上层孤傲自大。

蒙古人是残暴，但是那些卑躬屈膝，卖主求荣的人，其实更加的可恨。

“呃，这个……这个哲别大……哲别老弟，我……”虎赤林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足见内心激动的心情，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和神箭家族的人，称兄道弟。

“虎赤林大哥，以后还请多照顾照顾。”嘴上说的热情，但是毛癞子可不想以后再见到他。

“有什么兄弟尽管说，虎赤林说到做到，长生天作证。”虎赤林拍打着自己的胸脯，突然神情庄重的跪地膜拜起来。

“天上的仙佛，我毛初七给你们跪下了，我可没有拜什么长生天，你们做个见证啊！”虎赤林弄出这么一幕，倒是让毛癞子措手不及。

长生天是什么，就是蒙古人他们的神。此刻要是毛癞子还站着，岂不是大不敬，根本就不符合他小哲别的蒙古贵族身份。

是以毛癞子也只好跟着跪下来，不过为了表示自己的无心之举，心里面不断的向满天神佛祷告，从而证明自己的清白。

“既然哲别老弟拿我当哥哥看待，那我就奉劝老弟一句，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老哥我是想离开离不了，你怎么就一头扎进来，荣华富贵对于你来说，何必要冒着生命危险来获取。”看得出虎赤林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透露着一份真诚。

“大哥话中似乎另有所指，不知道是？”毛癞子倒是有点感触，但是一想到他可是庆元港的虎赤林，就算他没有罪恶，但是处于他那个位置，依然是压榨汉人、南人的一座大山。

“不知道你对方国珍了解多少？”虎赤林问道。

“不是很多，和大家差不多吧！”说毛癞子避重就轻，打着马虎眼。

实话，有关方国珍的事情，还是使船回来的时候才知道的。听说方国珍在海上的势力比较强，跟朝廷叫过板，朝廷后来封了官，才平息事态，可谓黑白两道通吃的狠角色。

“至正八年，方国珍劫皇粮造反，于至正九年打败浙江行省参政朵儿只班，朝廷议和，授于定海尉官职，驻守地方。”

虎赤林说到这，似乎语气变的有些愤怒起来，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到：“殊不知这方国珍首鼠两端，狼子野心，根本就是喂不饱的白眼狼，可叹朝廷看不清此人真面目，还以为四海平定呢！”

“就在三日前，安稳不到两年的方国珍居然带兵攻打温州城，出兵的理由更是可笑，嫌定海尉官职小。朝廷未允诺加官进爵，居然自己伸手来取，简直无法无天，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啪——

说到此处虎赤林居然一掌拍在牢房的墙壁上，顿时惹得一阵尘土，“嗦嗦”的往地下掉，不少就落在两人的身上，呛人眼鼻。

“议和派不辨忠奸固然养虎为患，但是主战派不熟悉海战，大可困之，却没有想到都是孛罗帖木儿之流，就知道杀人杀人，杀人要是管用，还会有反贼，只会将大元朝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军国大事，毛癞子可不懂，但是对于海上点事情，却是还有一定认知的。

海盗算是一个古老的职业，也算是一个别着脑袋在裤腰袋上，但是相对延续时间是比较长的“美差”。

海盗不同于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海盗的活动空间大，机动性强、隐蔽性高，若不是知根知底，很难彻底的歼灭。

“老弟莫怪，每每想到朝廷昏招迭出，就气不打一出来。”虎赤林有些惶恐的说道，没有想到自己失态了，而且还是在毛癞子这个卫戍军百护的面前，抨击时政，这可是有诽谤朝廷的意思。

“我只是一个军人，服从圣上的旨意就行，其它的就是想操心，也没有那个能力不是！”

“汉话有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没有想到老弟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有见识，真是长生天开眼，假以时日必定大放异彩，说不定又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太师脱脱。”毛癞子没有想到虎赤林引申那么多的意思，内心觉得真对不起老祖宗，除了认识几个字外，传统文化就连百家姓都背不全，这还是给死人刻墓碑学会的基础上，不然就是一个睁眼瞎。

“大哥说笑了，倒是大哥对于汉学研究颇深，若是日后为朝廷重用，当有大作为。”毛癞子毫不吝啬的送上赞美的话，但愿这家伙郁郁不得志，不然非汉人之福。

“哲别大人，虎赤林大人，囚车已经准备好，可以上路了，不……可以启程了。”刘师爷一路小跑走过来，躬身禀告道，说完还轻轻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算是对说错“上路了”这句话的惩罚。

刘师爷的行为，让毛癞子感到无限的悲哀，卑躬屈膝到这个地步，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尊严有时候不是人给的，而是自己去争取，自己去挣的。

“这就走吧，耽搁久了容易让人怀疑，至于这些被揍倒的家伙们，先留着，敌人的敌人，有时候还是能废物利用一下。”对于这几个人，毛癞子还是要尽量维护的，要是虎赤林热心肠一下，那就糟了。

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毛癞子当先离开了囚室，来到牢房的外面，一队五十人的押送队伍，甚是整齐的分立在两旁，其中有着不少的目光正杀气腾腾的盯着他。

毛癞子认出来了，这几个就是在食为天客栈抓自己的元兵，脸上还有於伤，看来那一次的夺路而逃，造成的杀伤力也不小哦！

这全是凭借老水手遗物才有如此的效果，说道老水手的遗物，毛癞子这才陡然想起，东西当日掉到河里，要是被人拿走，尤其是被元兵拿走，自己怎么跟老水手的交待。

这可是关系到一百两银子的大事情，要不是为了这一百两银子，自己也不至于往火坑里面跳，如此一来，很有可能羊肉没有吃到，反惹一身骚。

“老弟不要担心，一切都准备妥当，除了刘师爷和几个亲兵之外，也就孛罗帖木儿知晓你的身份。”见到毛癞子情绪突然低落下去，虎赤林急忙安慰道。

“嗯，就这样吧！”毛癞子心里有些烦躁，人倒是有机会出去了，可东西不见了，岂不是更加的麻烦。

“对了，有件东西忘记了给老弟。”突然虎赤林一拍脑袋，急忙脱起自己的衣服。

“怎么你这是要改头换面，扮做士兵吗？”既然明知道这是在演戏，作为首领的百护，自然有可能成为第一个被关照的对象，那么趋利避害也是人的天性。

“老弟把这个背心穿上，多少抵御点风寒，在外自己可得多小心，安全第一。”虎赤林说的就像是自家的人，即将远行，尤其是递出背心的时候，刘师爷神色满是惊奇。

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啊？毛癞子接过背心，用手一摸，柔软异常，非常的舒服，就是没有看出来是什么皮子。

毛癞子也不客套，直接的往身上一穿，看上去一点也不肥大，真不知道虎赤林是怎么穿上身的。

毛癞子注意到刘师爷要说什么？被虎赤林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出发！”

恍惚间元兵已经将毛癞子关进了囚车当中，为了逼真，这个虎赤林杀千刀的，居然加重了镣铐重量。

若不是毛癞子体力充沛，这副一百斤的镣铐，根本就无法使人站立，几乎是趴伏着。而头颅则是透过囚车的空洞，露在外面，因为囚车的阻隔，是以下沉的重力，全都压在脖子和下颌上面。

时间一长，毛癞子就感到呼吸不畅，脖子疼痛，而此时才不过出得庆元城而已。

“我的个乖乖，不会还没有等到人来救，自己就先行挂了吧！”坐着囚车，走在普通的道路上，难免摇摆磕磕碰碰，让毛癞子备受煎熬，发出无声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