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使在验明樊小虫已死之后,就带着那条白绫,匆匆回京复命,整个大厅,再也没有了声响,樊应卿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这个静谧的世界,看着门外已经沸沸扬扬的雪花,如同柳絮一样,在风中炫舞,给整个世界一片寒凉的素裹银装,好像是上苍为自己的女儿哀悼。
“孩子……”一声凄厉的喊声,划破了江南温馨的静谧,樊应卿跌跌撞撞的走向樊小虫,那个刚才还对自己抱怨妹妹的孩子,现在,她的尸体已经一片冰凉,好像外面的冰雪寒风。
愧疚,后悔,恼恨所有的感情充斥在樊应卿的心中,他不知道该怎样的表达,只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就好像她小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温和的抱着她,看她在襁褓中微笑,只是这一次,他的孩子再也不会给自己一朵盛开的笑靥。
外面的血已经洋洋洒洒,在楚府的后院,一个红衣女子正在梅树下翩翩起舞,翩跹舞步在雪地里划出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圆弧,广袖舒展中已经挥洒出万千柔情,这就是传说中的倾城舞,这个舞动着自己柔软身体的女子,就是樊府的二小姐,樊小重,皇上旨意里要杀的樊小重。
此刻,她是冰天雪地里最美的一枝梅花,一个面色澄明如玉的男子,正在吹箫,吹出的旋律和樊小重的舞步默契应和,好像吹曲的人和跳舞的人已经早就心意相通。
他思慕樊小重已有几年,却羞于和樊小重说话,每日都会吹箫给樊小重听,他一直以为音乐是最好的语言,他的心思,樊小重好像已经明白。
另一个武将一样的男子,手中握剑,很是欣赏的看着这冰天雪地里的美景,不时的赞叹一声:好。
他是樊德韫,是樊应卿的儿子,樊小重的大哥,文韬武略无不精通,却好逍遥,不愿出仕,每日看妹妹跳舞弹琴,好像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他宠爱小重,胜过了樊应卿的宠爱,这个家里,樊小重是当之无愧的一家之主,父亲宠爱,哥哥溺爱,她要天上的星星,父亲和哥哥也会满足她,可是她不是那样无礼的女孩子,她在享受着哥哥和父亲厚爱的同时,也将自己最真挚的爱都给了他们,因为他们是自己的亲人。
“小姐,小姐,不好了……”樊小重的侍女嫣儿跌跌撞撞的闯进了这个安静的小院,不顾悠扬的旋律,也不顾樊小重曼妙的舞姿,上期不洁下气的喊着,惊了陈玉涵的箫声,惊断了樊小重的舞步。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没看到小姐在跳舞,这么美的舞,你……”樊德韫不悦的言语一声,可是气还没喘匀的嫣儿一直不断地摇手,很久才说了一句话:“大小姐死了,在大厅……”
嫣儿的话音刚落,刚才还陶醉着的三个人好像梦醒了一般,很是错愕的看着嫣儿,嫣儿却已经在喘着粗气,樊德韫抢先一步,向着大厅走去,陈玉涵和樊小重赶紧的跟上,到大厅时,大厅中已经聚满了人,他们围着的正中央,是樊应卿抱着小虫,单薄的身子让人看到就心疼不已。
小重一步步的走到父亲的身边,蹲下身子,轻轻地摸着姐姐已经变冷的手,轻声的说了一句:“姐姐,你快点起来,我教你跳舞,你不是说要在雪天跳舞么,现在已经下雪了……”
说话的时候,小重的眼泪汩汩而落,自己和姐姐感情不好,姐姐总是觉得父亲和哥哥偏向自己,而上苍也是偏向自己的,姐姐曾说过上苍让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当时自己说教姐姐的,可是自己还没来得及,姐姐就迫不及待的走了。
樊应卿看着哭成泪人一般的小重,心底的酸涩更重,这么多年的委屈隐忍,都随着他一声又一声的痛苦呼号爆发出来,他抱着怀中的女儿,看着已经脱险的小重,心底更多的确实快慰,自己终于可以坦然的面对九泉之下的挚友,却无法面对自己亲生的女儿了……
“爹,这是怎么回事?”樊德韫已经看了圣旨,也明白父亲用的是李代桃僵的办法,只是为什么这杀戮来的这么的迅疾……
小重看着樊德韫怒意忡忡的神色,终是忍不住将那圣旨接到手上,简单的字眼,但是死的那个人却该是自己。
看着父亲那张含泪的双眸,小重终于明白,自己的姐姐是替自己死的,这个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姐姐,却用自己的命保护了她。
“爹,您这是何苦……“樊小重将自己的身体依偎在樊应卿的怀中,感激,悔恨缠绕在自己的心底,如同密密的麻,再也解不开了。
樊应卿看着小重,不长的时间便已经是泪挂两腮,他将小重抱在怀中,不断地重复一句:“以后,我就你一个女儿了。”小重很是感动的看着这个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父亲,郑重的点头,如若不是因为自己,爹还是有女儿的,可是因为自己,他变得一无所有……
樊小虫的死,让全家人都陷入了莫名的伤感之中,如同院子里寒气扑鼻的血,皇上的圣旨,再也挽不回这全家人以往的和乐幸福。
小重看着自己姐姐的尸体被人抬走,看着父亲佝偻着背深情的看着已经走的越来越远的女儿,小重再也控制不住,抱着陈玉涵大哭一场,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死亡的陷阱,刚才如若不是姐姐,她可能早已经不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