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听安阳气息逐渐沉稳,也缓缓闭上了眼,他是要想想苏秉承有什么弱点的,要想拿下苏州,对付这个不重名利的苏大人确实很难。
政治清明的臣子绝不会为五斗米折腰,永埋于他心中的忠义会让他挺起腰杆一生护主。苏秉承就如同翠竹,品德正直,内心无利无欲。
云锦是最看得起这种臣子的。他不想用太决绝的手段对付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大臣。
“叮……”细如绣花针落地的声音从窗户方向传来,云锦耳一动,睁开了眼。
窗户方向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半晌,声音消失,寂静的房屋内只剩下了安阳均匀的呼吸声。
云锦眉头一皱,起身向窗边走去。
银针落地的声音一直是云梦山隐卫的暗号。这么晚来联系他,是出了什么急事吗?
走至窗前,云锦淡淡的眼眸扫过窗棱,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以他的功力,不可能听错。那银针落地的声音分明,定是云梦山的无错。
云锦想着,转头望向安阳睡榻,见安阳无任何动静,方伸出手推开窗。
皎洁的月光下,一根细长的银针正躺在地板上闪闪发光。云锦蹲下身捻起银针,针身顶端是一朵雕刻精致的曼陀罗。曼陀罗下是一行极其微小的字:云溪钱庄。
果然是云梦山的隐卫——思音。
云锦起身,站在窗前,足尖轻点,轻轻一跃,跳了出去。
静谧的夜里,天上寒月散发着乳白的光芒,徐州城里,一抹素白衣衫被月光包裹如谪仙降临般从这一房顶跃到另一房顶。
不到片刻,云锦已站在云溪钱庄的房顶。
“出来吧。”云锦声音淡淡。
“少主。”一暗衣隐卫无声无息出现在云锦身后。
“出了什么事?”云锦担心的是云梦山出事,毕竟,云梦山距离京都很近。
“玉书传来情报,苏州知府苏秉承将于六月初四动身去京都。”听得询问,思音忙将玉书情报讲出来。
“京都?”云锦有些疑惑“他去京都干什么?”
“玉书说,苏秉承要亲自押运今年南天凤的织绣进贡给文帝。”
云锦闻言墨眸轻轻一闪。
南天凤,苏州第一织绣局,以蜀锦闻名天下。南天凤织出的蜀锦享有“贝锦斐成,濯色江波”,更何况是金错绣绉的蜀锦,蜀中女子百人绣三年方得一匹,那样奢华珍贵,一寸之价可以一斗金比之。这样好的东西,自然是皇室人才穿的起的。而且南天凤不只生产蜀锦,同样颇负盛名的金丝软烟罗和滚雪细纱都是南天凤所产。
如此……
云锦微微一笑,向思音说道:“告诉玉书,取到苏秉承运送贡品路线。”
思音点点头,正欲赶去告诉玉书,却又听得少主声音淡淡传来:“下去叫流月通知玉书,你从苏州赶过来想必身子也乏了,今夜就好好休息吧。然后明日早晨回云梦山替我取件东西,我有用处。”
玉书闻言一愣,以他的脚程今夜到达苏州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内力会受损,毕竟一来一回消耗内力。可,少主曾经是不会管顾他们的,如今怎么像转性了一样突然对下属这么关怀?
“还愣着干什么?”云锦告诉玉书取什么后却发现玉书在那里傻站着看他。
玉书一直绷紧的面庞在月光下绽出一抹微笑:“多谢少主关怀,属下感激不尽。”
云锦脸色一僵,最近自己真是有些不正常。看着玉书还未离去,云锦墨眸一沉,冷峻的寒意迸发全身。
玉书见状,身形一闪,整个人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锦冷哼一声,运起轻功,迎着铺泄的月光回了客栈。云溪钱庄门口,玉书看着云锦离去,拍了拍胸口,无奈摇摇头,推开门进去了。他要速速将此事告诉流月,少主的事等不得。
云锦从哪里出去从哪里回来,轻轻落到地板上,小心看了对面床铺一眼,云锦轻手轻脚将窗关上,一瞬间,屋内黑暗无比,云锦的眼眸却依然熠熠发光。
他武功高强,夜视能力也比一般人强许多,这点黑暗还难不倒他。见安阳无任何动静,云锦轻吐口气,回了床上歇息。
待明日流月带着图纸回来,他便动身去苏州撒网。解决了内心烦忧的一件事,云锦也是乏了,便闭眼睡了。
“嗯——”不知睡了多久,对面床榻里响起一声低沉的呻吟。
云锦向来睡眠清浅,听到声音自然是醒了。
“好痛——唔——”安阳皱着眉,脸上细汗遍布,雪白的手掌死死按住腹部,整个人如同海虾一般弯在床上。
腹部隐隐作痛,安阳呼痛一声高过一声。
云锦见她不像作假,忙起身下了床来到安阳榻边,隔着床幔问道:“怎么了?”
安阳听得云锦冷冷的声音响在头顶,忍住疼痛,费力说道:“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腹痛难忍。”
“腹痛?”云锦疑惑,“好端端的怎么腹痛?”
“我、我怎么知道,”安阳没好气的说道:“我又不是太医!”
云锦叹口气,转身将灯点着,然后一把拉开床幔,床上,安阳盖着锦被在那里疼的浑身颤动。
大概是没想到云锦会突然拉开床幔,安阳瞪大眼睛愣在了那里。
云锦见安阳不动,满头细汗,伸出手将安阳身上所盖锦被迅速扯下。安阳一惊,大叫道:“你干什么!”捂住腹部的手迅速护住身体,所幸自己穿的不算少。
云锦眉眼淡淡扫过安阳身下,雪白的缎褥如同寒冬初雪。见安阳吃力的下床,云锦脸上微微发烫。
方才他以为安阳来了月事才会腹痛难忍,却又不好意思问,只好如此检查,不料却是自己想多了。
“你——唔——”安阳欲开口训斥云锦,却不料腹痛更甚,腿脚只觉绵软无力,向旁栽去。
云锦忙展开手中锦被缠绕在安阳身上然后把她拽回怀里。安阳被云锦拽的头昏八素,费力睁开眼一看,自己整个人竟软踏踏倒在云锦怀里,激动的心情被疼痛冲击的一丝不剩,然后,华丽丽的晕在了云锦怀里。
云锦抱着安阳,现在深更半夜,安阳现在是女儿身,请大夫不合适,也只有自己才能救她。想必,云锦叹口气,将安阳放在床上。看着安阳紧闭的眼,云锦坐在床榻旁拿出安阳的藕臂,素手放在她脉搏处。
脉搏跳动虚弱却又急促,甚至有些杂乱。
这样的脉象,云锦眉头紧皱,是中了迷迭。
迷迭是她制作的毒药,世间独一无二并未流传于江湖,而且,她现在不是应该在万花谷么?按理来说,安阳中什么毒都不会中迷迭。
迷迭乃是毒中最毒,不会致死却会让人腹中如同被千万蝼蚁啃食疼痛难忍。
是谁,会向安阳下毒?
云锦想着,向隔壁景无月传音,让他速速带着灵雪丹过来隔壁。片刻,房门便被推开,景无月睡眼朦胧的进来,看着云锦坐在那里,开口问道:“小云云,半夜要什么灵雪丹啊!”说完,将手中白瓷瓶向云锦抛去。
云锦接过瓷瓶,“你看看她。”
景无月这才发现安阳脸色惨白,满头细汗。景无月心中一惊,忙抓过安阳手腕,然后不可思议的看向云锦:“迷迭?”
言语中充满不相信。
云锦郑重的点了点头:“没错,是迷迭。”
“怎么可能。”景无月轻声低喃:“辞烟不是在万花谷呆着么?”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但是细细想,辞烟与云锦青梅竹马,自小便喜欢云锦,如今有个公主在云锦身边,可能吃醋,杀过来也不一定。但是,辞烟是个聪明女子,她应该知道安阳对云锦多重要,不可能做出这等傻事啊。
“许是在万花谷呆的久了,出来了。”云锦声音酷冷,打开瓷瓶倒出一颗灵雪丹,然后伸手捏住安阳下巴将丹药放入了安阳口中。
灵雪丹是解药,入口即融,然后流遍全身经脉,以后不会再中迷迭。他们身上仅有一粒。
“辞烟来了定会通知我们。”景无月道:“这毒不可能是辞烟下的,辞烟自幼心地善良,若不是你师父强行逼迫她去学毒,她是不会学的。”
“我相信她。”云锦看着安阳呼吸渐匀,淡淡说道。
景无月放回安阳手腕,云锦替安阳掖好锦被,起身放下床幔。
景无月看着云锦,突然感觉他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半晌,景无月问道:“小云云,不要辜负辞烟。”
云锦闻言身子一僵,然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