辕门前大雪落个不停,红旗被冻僵,风也无法吹动分毫,士兵们双手都捂着脸,太过冰冷厚重的铁甲被丢弃在一旁,穿的圆鼓鼓的却还嫌冷,弓箭好似被冰冻了,怎么拉也拉不开。
剑阁城外,一个黑衣男子嵌在白雪中,一动不动,若不是空中不停升起的白雾,都让人以为他死了。
赤喾躺在雪地里,静静问自己,他究竟喜不喜欢涟漪,是喜欢的吧,不然当初赐婚为何他不反抗;又或许并非男女之情,不然他怎么会对她说如若有好公子属意于她便不必等他。
容璧确实是翩翩佳公子,是容家最器重的长房长孙,文采武艺样样不输旁人,人品长相也是一流,京城多少少女都期盼嫁给他。
涟漪和他,极为般配。
他知道,涟漪是个好女孩,若是娶了她,必定是举案齐眉,能否琴瑟和谐,他不知道。
他从未想过涟漪会嫁给别人,即使心里早就明了,可是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呵出,袅袅白雾氤氲出不一样的美景,他想起容璧羊脂玉一般的脸庞,又想起涟漪倾世的容颜,他们确实很般配。
白雾渐渐消失,他又呵出,玩的不亦乐乎,心情变得平静,甚至有些愉悦。
从小就长在太后宫中的他,从来都是受到束缚的,他要学很多东西,才能让太后开心……太后是他在宫中唯一的依靠了。
他甚至活的比涟漪还要小心翼翼,因为他是寄人篱下。
或许是他配不上阿涟吧,赤喾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了。
赤喾撑起身体,便看到远方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人飞奔而来,渐渐的近了,赤喾才认出是很久不见的墨歌,她说:“你疯了吗?躺在雪里面很舒服?”然后连忙脱下披风给赤喾穿上。
赤喾看着发丝凌乱的墨歌说:“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再不来你就要冻死了!”墨歌眼睛红红的,马上便要落泪,她吸吸鼻子说,“你那么喜欢涟漪公主?”
赤喾穿好披风,站起说:“或许吧……不过以后不会了。”
墨歌心疼的看着赤喾,他身上有太多压力,父亲刚死,便要来这边疆打仗,他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忧伤,不明白他的人,总是认为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可是,谁又知道他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更不会让别人发现他的悲伤。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会努力做的更好,更完美,让大家承认他,承认他不输于任何人。
“你……你不要太伤心,我……”墨歌刚想说什么,易水寒却不知是何时站在她身后,说:“王爷身骨刚强,竟能躺在雪地里休息。”语气是不可掩盖的嘲讽。
“以后不会了。”赤喾笑着拍着易水寒的臂膀说 ,“涟漪嫁给容璧也好,不然我也无暇顾及涟漪,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不是吗?”
易水寒侧身,把赤喾的手甩下邪气的笑道:“有人听了这话只怕是要伤心许久。”
墨歌愣了愣,狠狠瞪了易水寒一眼,这个易水寒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时候调戏良家少女,被她打个半死,害得她被爹爹禁足几个月!还不让她上战场!
“回去吧,外面寒凉。”赤喾没心思去弄懂易水寒和墨歌的恩怨,径直走上城阙,“这雪下的很是好,猃狁只怕快要熬不过了,最晚到一月份。”
易水寒紧跟其后,不管墨歌的眼神攻击。
城阙上有许多冰柱子,就连瀚海上都交错的结了厚厚的冰,天空上是万里绵延的愁云,就像是凝固在那里,毫无转移。
赤喾站在城阙上,向京城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他的亲人,但连绵的山峰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一个亲人。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赤喾轻轻说道,大风吹的他的披风上下翻飞。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墨歌走上城阙,指着远处的泌(bì,意为泉流轻快的样子)水河说,“无数青山虽可遮住长安,但终究遮不住一江之水向东流,我们只要占领了泌水河对岸,就可以回家了。”
“是啊,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可是‘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这泌水河中,又有多少去国怀乡生离死别的泪水?”赤喾回头对墨歌笑笑,墨歌的脸变得通红,赤喾看着她通红的脸,担心的问:“脸怎么这么红,是否生病了?”
墨歌支支吾吾,忸怩的说:“天冷……我的脸都冻红了。”
赤喾有些奇怪墨歌的举止,但是并没有追问,而是把墨歌给他的猩红披风解下递给墨歌说:“穿上吧,我不怕冷。”。
墨歌怀抱着披风,感受着披风上赤喾的体温,吸吸鼻子,差点又要哭了。
看着墨歌穿上披风后,赤喾才走下城阙,墨歌跟在他身后,来到泌水河畔旁的一个高丘上,高丘上有一块简单的木质墓碑,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洪都王之墓”几个字,就连墓志铭也没有。
赤喾指着那块墓碑说:“这是我父亲的墓,这里并不适合做墓地,可是他说,他想要看着我们冲过这泌水河,看我们把曾经的耻辱统统洗刷,看我们用猃狁人的鲜血把泌水河染红。”
“他还说,如果不可能的话,那就不要让他的睡在别人的土地上。”赤喾跪下,叩头说:“父亲,我必不会让猃狁人打扰您。”
墨歌也拜了拜洪都王,河边的树林里传来野鸽子的叫声,赤喾转身看向树林说:“十月如何有野鸽子的叫声。”
“或许是为了应那句‘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吧,没有鹧鸪,野鸽子替他叫了。”墨歌玩笑般的说。
赤喾却皱眉,快步向山林走去,墨歌连忙跟着。
刚刚进入密林,墨歌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把明晃晃的刀砍向赤喾,墨歌刚想惊呼,赤喾一个回身就把她推开,原来另一把刀也正要砍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