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日，也未见府上有什么血光之灾，顾相爷紧绷的脸色有些缓和了。

“老爷不好了。”门外小吏叫喊着冲进内堂，一脸惊恐的前来禀报。

此时，顾相爷和夫人正在逗引怀中的宝贝女儿玩呢，突被这厮喊声扫没了兴致。顾相爷将倾城交与夫人怀中，转过身来一脸的威严。

“说。”

地上的小吏本就惊吓不已，又被顾相爷这一声突的惊了一下，跪在地上，强忍住抖动的臂膀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回，回老爷，雪儿夫人在房内服毒自杀了。”

“什么。”顾相爷猛上前捏住小吏的肩膀，剧烈的疼痛让小厮来不及反应，瞪大一双眼睛惶恐的看着面前失态的顾相爷。

顾相爷一把将小吏甩在一边，急匆匆的赶去雪儿房内。

还未至，刚到院中便听到一屋子的丫头仆人哭闹的叫喊声，顾相爷看着近在咫尺的雪儿，竟挺不住了。慌忙间扶住房梁前的门柱，想走却也走不动，想说话却发现喉咙间如何也出不了声音，就这样呆呆的看着雪儿的身体慢慢变冷。

十年啊！雪儿跟了自己整整十年啊！门外的顾相爷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一时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

“相爷，你要为雪儿夫人报仇啊。”这时雪儿的丫鬟小桃扑跪在顾相爷面前，满脸的泪水，满脸的委屈。

报仇？顾相爷知道小桃口中的报仇是指什么，但，为了雪儿的死要他杀了自己的十三年才盼得的亲生女儿吗。

顾相爷站起身来，颤巍朝屋内走去。

雪儿还是那般美丽，是啊，她才不过二十九岁罢了。美丽鲜艳的五彩霓裳还是舒展的臣服于雪儿的身躯之下，缤纷的彩钻发钗依旧稳稳的绕住了那一盘秀丽的黑发。可能是因为丫鬟出身吧，雪儿一直将自己打扮的妖娆万分，曾几何时，那也是相府内一朵娇艳的红色玫瑰。但是此刻，鲜艳的色彩与暗红的鲜血融为一体，让人看了刺目，看的伤心。

顾相爷紧锁双眼，眼眶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一滴热泪不负重望，摆脱了阻挡流了出来。

已经多少年没有流泪了，顾相爷用手拂过泪珠的那一刻，嘴角竟有一丝嘲弄般的笑意。

“爹，爹，孩儿求爹斩杀了那妖孽。”年仅九岁的顾子墨匍匐于顾相爷脚下，小脸上已全然没有往日的嬉闹，取而代之的是悲伤，无尽的丧母之悲。

看着眼前自己的孩儿出现的这与年龄不符的神情，顾相爷心中是一千个一万个悲，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又怎能——哎。

养虎为患府上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

顾相爷脑海中突然闪过这句话，看来还真被道长言中了。那么……

“来人，将小姐抱到后院之中。”

“老爷你不能这么做。”顾夫人抱着倾城一直在门外，当时虚无子走后顾夫人就知道，老爷将虚无子的话记下了，记得很清楚。本想三日将过，那谣言便会不攻自破，但是——顾夫人将倾城交与丫鬟怀中，冲进屋内。看着躺在地上雪儿那冰冷的躯体。

雪儿啊雪儿，你为何要害我的女儿。

“老爷，雪儿的死是意外，是她自己服毒自杀的啊，为何要怨我们的倾城呢。”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柳兮若，顾相爷心中又怎会好受，但是……

“老爷，这里为何会有一封书信。”顾夫人有些激动的从顾相爷身后茶桌上拿起一封书信。

小姐亲启

“是雪儿的字迹”顾夫人喜出望外，看来是雪儿有话交代。

顾夫人急忙拆开信封，信上是这样写的：

小姐，恭喜你诞下倾城小小姐，嫁于相爷十三年，终于了了一件心事。

小姐，雪儿对不起小姐，当年雪儿没有安分守己，一心想要当大夫人害的小姐受苦了，这些年来虽然小姐从未说过雪儿什么，还是如此相待，雪儿心中很是不安。如今，子谦，子墨已经长大了，小姐你又诞下小小姐，这个相府什么也不缺了。

雪儿走了，真心忏悔去了，小姐，你要保重。相爷，也要保重。

帮我照顾子谦子墨。

如果有来生，雪儿还要做小姐的丫鬟。

顾夫人已经泣不成声了，雪儿怎么会这么傻啊。

一旁的顾相爷看着泪人般的夫人，轻轻的拍了拍夫人的肩膀，而后满身疲惫的朝屋外走去。

没有理会门外倾城依依呀呀的叫声，顾相爷直接来到一棵合欢树下。

还记得，那是十年前，雪儿嫁到相府的第一日。有些顽皮的雪儿说是一定要在相府留下点什么纪念，以后老了也好有个念想。

那一日的雪儿是顾相爷从未见过的可爱，拿着一棵小小合欢树苗弄的满身狼狈，小脸上还有淡淡的泥巴香气。

“老爷，雪儿今日种下这颗合欢树，希望老爷，小姐，还有雪儿，我们组成大家庭以后能够合家欢乐。”

当年雪儿清脆的声音仿佛还余音未消，顾相爷不舍的抚摸合欢的树干。

十年啊，十年前雪儿嫁于相府，虽说外人看来是相爷的夫人，但是只有顾相爷自己知道，雪儿是要成全自己和她家小姐的，虽说曾经发生过……罢了，不要去想了，但是，自己压根就没怪过雪儿，在朝中，哪家的后院不是火起连连，雪儿也是不得已，她是一个好女人。

雪儿，不是说今后要合家欢乐吗。如今为何又要弃我而去。

一行热泪再也没用阻挡，喷涌般汹涌而来。此刻，顾相爷才发现，在心中，雪儿的位置已经那般固然，那般清明。

或许人只有失去才会明白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