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老蔡走过一重又一重的大门,韩绮罗的呼吸越来越紧促,一想到今后在这种地方生活一辈子,她心里就有无数的不安跟忐忑。这里庭院深深、假山嶙峋、亭台楼阁,烟锁重楼,这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亲人、朋友,甚至不会有人跟她聊天,她今后的生活该是何等的愁眉深锁?
不知不觉间,已经跟着老擦走了好久,她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要到哪里去,她只知道如果老蔡不给她带路,她极有可能在迷失在这个院子里。
走到了终点,蔡推开一扇紧闭的房门,“这是大爷临走的时候吩咐给姑娘准备的房间,我想姑娘也一定累了,等下我就吩咐下人们去烧水为姑娘接风洗尘,另外晚点的时候回叫人送饭过来,以后姑娘若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老夫,老夫会替姑娘张罗。”
“嗯。”她点了点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忙吧。”
“好。”老蔡道:“那姑娘就先休息吧,老夫就先告退了。”
韩绮罗信步走到屋中,四处看了看摸了摸,这家人的家具都是红木做的,虽然金贵,可却不禁磕碰,这要是真的遇到行刺或者打斗,这些娇贵的家具恐怕要第一个遭殃。
三个多月的路程,从漠北赶到长安,媒婆早就把中原人的习惯都交给她了,睡觉应该床上,吃饭应该在桌上。可是她始终没有告诉过自己,中原盟主到底是个什么样人。既然能做盟主,那必定很老了吧?四十岁?五十岁?还是——六十岁?她不敢想也不愿意想,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已经很惨了,如今还被逼着嫁给一个老人,她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今后的日子必定在痛苦中挣扎。
屋子里光线忽然一暗,她瞧见窗外一道黑影闪过——
“谁?”韩绮罗追上黑影且与他过了几招,对方伸手尚算利落,只是看不清相貌。
“你是谁?”她问。
“你不打了我就说。”
她停下,那人也停了。这才看清来人,只见一个眉清目秀,两只眼睛也充满神采的十六岁少年,少年正处在变声期,嗓子沙哑的说道:“不愧是苍狼山庄的大小姐,功夫不错啊。我刚才全看见了,你进门的场面可霸气了,一般人家的姑娘可不敢学你。”
“你是谁啊?”她问。
“我?哼哼。”少年双手环于胸前嘚瑟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展家的展二爷,展天。”
“展二爷?”这个展天看起来才十几岁的样子,跟他预计的展家大爷的年纪相差也太远了。
“恩。”展天手摸下巴,绕着韩绮罗转了几圈。“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是嫁给了我大哥,我大哥除了我大嫂谁也不喜欢。唉,苦命的女人呦,以后要守活寡了。”
韩绮罗越瞧他这模样越觉得他想个小老头,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起来,“你懂什么叫做守活寡吗?瞧你这样连媳妇都没有呢吧。”
“哎呀,那怎么了,没有媳妇怎么了?告诉你,二爷我懂的可多了。”
她盈盈笑了起来,少年看呆了,只说:“姐姐,你笑起来真美,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美的女人呢。”
——
黄昏时分,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停在展家大门前,马上之人翻身下马,老蔡正好打开了大门出来迎道:“大爷,您回来了。”
这人浓眉大眼、相貌硬挺,神采飞扬不说还长得斯斯文文,一看便有将相之才,他并未作答只恩了一声,抚了抚马头,将爱驹交给前来牵马的马夫,然后跟老蔡两人一前一后往大门里走,他边走边问道:“家里一切可好?”
老蔡答道:“一切都好。早晨那个新来的少夫人很乖顺并未闹事。”
“那就好。”反正是个无所谓的人,只要她不闹事便可。
“大爷,不知道镇魂别院跟潇湘楼那边可好?”老蔡问道。
“潇湘楼的楼主陈振南被人杀了,镇魂别院那边现在一团乱麻,卧龙刃也一起失踪了。”
老蔡皱起了眉,这可算是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了,“大爷是说卧龙刃也不见了?”
他点了点头,卧龙刃一直是武林盟的圣物,历代都有快到门负责守护,如今卧龙刃不见,怕是此事若传出去,他这武林盟主的位置是坐不稳了。
“吩咐下去,叫人去蓝月谷走一趟,陈振南是中了蓝月谷的毒才身亡的,卧龙刃失踪的时候也有人曾见过蓝月谷的人出现在镇魂别院附近。”
“是。我这就去办。”
“等等。”他叫住老蔡,“晚上叫司空千,红秀,太史云跟公祖北来见我。”
“是。”老蔡低头应着,思了一会道:“那……新夫人那边您打算如何安排?”
“新夫人?”展歌皮笑肉不笑的扬了扬嘴角,不在乎道:“可与她交谈过?”
“谈过,”老擦答:“这姑娘似乎也不是自愿嫁进来的,现在正在后院厢房里。”
“那就先让她住下,去布置布置明日拜堂。”
老蔡顿了下:“大爷真要娶那姑娘?”
“皇上下令我们哪儿回旋的余地?嫣然可好?”
“嫣然小姐一切都好,只是……”
展歌见他不答,便停住脚步,转身催道:“但说无妨。”
老蔡低头道:“嫣然小姐不吃也不喝,三日下来一句话都没说过。二爷去看过嫣然小姐,磨破了嘴皮子,她就是一口饭也不肯吃。”
“那就继续关着,去告诉她,死了我给她收尸便是。”
“大爷,”老蔡急道:“在这么关下去非要出人命不可,嫣然小姐的身子本来就弱,经不起折腾啊。”
“经不起折腾?”他冷哼,“经不起折腾,就不应该胡闹。”关心嫣然并非要体现在任由她任意妄为、胡乱做事。若不板正这丫头的行为,他日还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大爷,小姐到底还是个孩子,只是一时的意气,等过段时间小姐明白了,她自然就不会再想这事了。”
展歌站住,回头看了看老蔡道:“你见过懂的勾引男人的孩子?”
老蔡低头不语,惶惶不安。说到这嫣然小姐也确实胡来,就算大爷与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到底也有大哥的名分,她如此痴心妄想嫁给自己的哥哥成何体统呢。
展歌厉声道:“就算抛开血缘关系,我与她尚算名义上的兄妹。此事若传出去,这个盟主也别做了。”
他这一怒,老蔡自是再不敢多言半句,只能道:“大爷说的是,是老蔡多言了。”
男子不再说话,只踱步向着后院的方向走去。